“那麼大的寶石,肯定是特別大的大官才能用的吧。不知道能換多少包子……”

蕭懿齡和顧定安聞言,卻心中一涼。

虎頭鏨金靴,是軍中高階將領的制式,至少要到將軍的級別才能穿。而刀柄上鑲嵌著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的,應該就是寶刀“赤血”了。而這把刀,正是許多年前,吳盛明立下戰功後,皇帝親自賜給他的。多年來,吳盛明為彰顯皇恩,從不離身。

沒想到,他最後竟是用這把刀,殺了一位朝廷命官。

皇帝派他們出使賓州的時候,只說了吳盛明無故屠營,然後被殺一事。誰知蕭懿齡到達賓州的第一站,便發現吳盛明在殺了一營士兵之前,還曾親至魏縣,殺了一個縣令。

這讓蕭、顧二人心中疑惑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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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吃得盡興,他拒絕了蕭懿齡再為他點些菜的提議,用最後一塊饅頭,將盤中的湯汁都擦幹淨,吃了下去,然後滿足地摸了摸吃得圓鼓鼓的肚子,滿足地站起身,剛要離開,卻被顧定安叫住。

他警惕地回頭,驚恐道:“雖然吃了你們的飯,但是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說了。先前包子的事你們都說了不追究了……”

還沒等他說完,便看見那顧定安身邊的侍衛沖他遞上一個包裹。

顧定安道:“先前我妹妹說過,要送你金子。君子一言九鼎,自不會食言。但我們想著,你一個人拿著塊金子,恐怕也不方便,就讓人將那一兩金子換成碎銀和銅錢,還有幾件衣物。你將這些東西拿去,好好過活,不要再偷包子被人打了。”

小乞丐沒想到,今日不僅免了一頓打,又在廣泰樓吃了一頓大餐,臨走還有銀子和東西拿。他不禁問道:“你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蕭懿齡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說:“大家都知道‘救急不救窮’的道理。今日我幫你一回,這些銀兩足夠你在花塢鎮安置下來,做點小生意,或者去縣城找份雜工做做。下次看見你,若你還是這樣髒兮兮的小乞丐,我可不會再理你了。”

說完,二人便沒有再管那小乞丐的反應,徑直結賬走人,直奔魏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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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到達魏縣縣城門口的時候,正撞上一支素布麻衣的送葬隊伍出城。

這送葬場面辦得極體面宏大,甚至是遠遠超過規制,不該出現在這個小小縣城中的。前前後後奏樂的,哭喪的,舉幡的,不計其數,隊伍竟一眼望不到頭,白色的紙錢彌漫了滿天,又紛紛落下,灑在那十六人合抬的金絲楠木棺上。

白色的隊伍從縣城內慢慢走出來,眼見一時半會兒走不完,周圍的行人都避諱著,不願跟這種送葬的隊伍爭路,免得沾了晦氣。於是人們遠遠站在城門兩側,蕭懿齡則是在路邊的茶攤坐了下來。

茶攤老闆忙上前來招呼,蕭懿齡隨口點了壺西湖龍井,卻見那老闆露出為難的神色,隨即改口道:“就上一壺你這兒最好的茶吧,我們歇歇腳。”

老闆這才喜笑顏開地應聲而去。

那出城的隊伍實在是太長,茶攤上陸陸續續又來了兩桌客人。待老闆都招呼完了,蕭懿齡才將他重新叫過來,問道:“掌櫃可知道,這是哪家的啊?”她說著,下巴微揚,點了點那仍舊不見尾巴的送葬隊伍。

“嗐,二位是外地來的吧?”

“是啊,我們兄妹是從鹹京來,做點小生意的。這第一天到魏縣,便看見如此陣仗,可是縣中最近出了什麼大事?”

“這位娘子,你可是說對了!”那茶攤老闆說著,坐到了蕭懿齡對面的長凳上,“那是錢家的隊伍,送的,是咱們魏縣從前的縣令!”

“哦?”蕭懿齡一臉驚疑,裝得毫不知情的樣子,問道,“這錢縣令是怎麼沒的?”

老闆搖搖頭,低聲道:“這縣令老爺的事,哪裡是我等小民能知道的?不過我家婆娘的三舅的鄰居的姐姐的小姑子,是在錢府做工的,聽說那錢縣令是喝多了酒,失足掉進池塘裡,淹死的。”

“哦……”蕭懿齡作恍然大悟狀,與顧定安對視了一下,口中道,“這死法可不算體面啊……”

她說著,又抿了口茶,喃喃道。

老闆贊同地一拍桌子:“可不是嘛!這錢家在魏縣一手遮天,早就發過話,不許任何人討論錢縣令的死。可他們管天管地,還能管得住咱們小老百姓,關起門來自己說兩句話?他們越不讓議論,大傢俬底下便議論得越發熱鬧,都說這錢縣令死得窩囊,錢員外怕上面知道了,怪罪下來連累了錢家,所以才禁止人們討論。”

“可是他這樣捂著,終究是對自己的親弟弟有愧,所以才將喪事辦得這樣宏大……”

“等等,”老闆的感慨被蕭懿齡打斷,她問道,“你說錢縣令和錢員外,誰是弟弟?”

“錢縣令是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