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哦?怎麼這麼問?”

小乞丐道:“實不相瞞,廣泰樓是錢員外家的産業,那是整個魏縣最大的富紳,所以他家的店小二一向是最囂張跋扈的。我原以為自己進不了廣泰樓的門,可那小二一見你們就怕了……阿姊,你們一定不是普通人吧? ”

“我們啊,我們就是商人啊。從鹹京到賓州,一邊遊山玩水,一邊做些小生意。”蕭懿齡按照之前商定好的說辭介紹了自己和顧定安。

沒想到,那小乞丐聽過之後,卻皺起了眉頭,反道:“兄妹?我看不像。”

蕭懿齡一愣,生怕自己露了餡,忙問道:“哪裡不像?”

誰料那小乞丐饒有興味地笑了一下,歪頭道:“你們兩個人,雖然沒有什麼親密的舉動,但看著彼此的眼神可一點都不清白,我看不是兄妹,而是情哥哥情妹妹吧?”

顧定安囑咐完小二,轉頭就聽到這麼一句。他驚詫地看了蕭懿齡一眼,嘴角微微翹起,卻又勉強壓下,用眼神警告了小乞丐一下,並道:“不許胡說。”

小乞丐則是瞭然地撇撇嘴。私奔嘛,他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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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泰樓這一桌飯菜,都是照著蕭懿齡清淡精緻的口味點的,不過他早已習慣了,而那小乞丐則是更沒得挑,秉著“有得吃就多吃點”的原則,只顧悶頭吃飯了。

直到三人都酒足飯飽,蕭懿齡才向小乞丐打聽起了這鎮上的事。

“方才聽你所言,這花塢鎮乃是魏縣治下。那魏縣縣令,你可知曉一二?”

小乞丐驚訝地低聲問道:“你說的是之前那位錢縣令吧?聽說,錢縣令半個多月之前,被一個瘋子殺了。”

“被一個瘋子殺了?!”

蕭懿齡問起縣令,原本只是想打聽一下,比他們提前幾日出發到任魏縣縣令的賀琤,在此地有何作為,卻沒想到,聽到了如此離奇的事情。然而更加離奇的是,朝廷命官被殺,她竟一點都沒有聽說。

皇帝委任賀琤為魏縣縣令的時候,並沒有人究根問底地關心原縣令地去向。從韓沉報給她地訊息彙總中來看,最該首先察覺到此事有異的吏部,存檔上只寫了一個“意外死亡”。

“好一個意外死亡。”蕭懿齡心中冷笑道。

說到“意外死亡”,人們一般會想到失足摔死、落水溺死、雷擊死、蟲獸咬死等情況。可那前任的錢縣令若是被人所殺,又為何要記錄為“意外死亡”呢?

蕭懿齡忙問道:“縣令被人殺了?什麼時候的事?快講講,阿姊最喜歡聽故事了。”

小乞丐詫異了一瞬,似是沒有想到,眼前這位人美心善的富家千金,竟會喜歡聽這種駭人的恐怖故事。

他清了清嗓子道:“這錢縣令,和前面說的錢員外乃是親兄弟。坊間傳聞,錢縣令能當上這個官,都是錢員外花錢買的,而錢縣令當上本地父母官之後,便為錢員外的生意大開方便之門。所以整個魏縣幾乎是被這兩兄弟把持,說一不二。”

“但是前不久,就一個多月之前吧,錢縣令卻突然被一個瘋子殺了!”

“等一下,”蕭懿齡打斷他問道,“此事到底是坊間傳聞,還是你親眼所見?”

小乞丐眼睛圓睜,將單薄的胸口拍得嗵嗵作響:“當然是我親眼所見!”

“我當時就蹲在縣衙門口的早點鋪子邊,那老闆娘好心,經常將破洞露餡,賣不出去的包子扔給我。”

“我正等包子呢,就看見錢縣令慌裡慌張地跑了出來,身後追著一個魁梧大漢。那大漢幾步便追上了錢縣令,當街將人捅了個對穿。那大漢殺完人,不慌不忙地牽了馬走人,縣衙那些衙役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竟沒有一個人幫忙。”

“當時周圍的人看見那大漢殺人,全都跑沒影了。但是我頭天剛因為偷吃的,被人打了一頓,跑不動,就躲在角落裡。等那殺人的大漢走了,我才大著膽子,上前看了看錢縣令。他那時還沒死,只是嘴裡說著什麼,我湊近了才聽到,他是在喊‘弟弟’。”

“錢縣令喊了沒幾聲,就徹底嚥了氣。我當時也被嚇到了,趕緊就跑了,連縣城都不敢待,直接躲到花塢鎮來了。後來沒過多久,朝廷就派了新縣令來,聽說是姓賀吧……”

小乞丐講了這麼久,似乎是又餓了,拿起桌上最後一個饅頭,就著盤中已經冷掉的剩菜,狼吞虎嚥起來。

蕭懿齡與顧定安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不解。蕭懿齡又問道:“那你可知,那殺人的大漢是什麼人? ”

小乞丐思考了片刻,才說道:“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知道,他肯定是個大官!”

“為何這麼說?”

“因為他身上的東西啊!那雙虎頭鏨金靴,整個魏縣恐怕都沒幾個人穿得起,我只在戲文裡聽過,那都是大官才能穿的。還有他殺人用的那把刀,那刀柄上嵌了兩個這麼大的紅色寶石!”小乞丐用手比劃了個鴿子蛋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