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芷落在屋裡坐立不安的時候,釋進來對她說道:“落兒你別急,梅兒已經找到了,只不過現在人昏睡著,已經叫大夫了,應該很快就到,走,我陪你去看看。”釋知道梅兒對於獨自身處異國他鄉的芷落的重要性,所以有了梅兒的下落便第一時間趕來告訴她。

不等聽完芷落立刻衝出了門,朝著梅兒的房間跑去,因為跑的太快了,在門口還絆了一下,一個趔趄朝前撲去,就在身子失去平衡要摔倒的一刻,後面伸過來一條溫暖的臂膀把她攔腰抱住,這才止住了朝前跌的態勢,沒有摔倒在地。“落兒當心你自己呀。”釋著急說道。芷落顧不得回答,衝進屋子就往床邊去,只見梅兒此刻緊閉雙眼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芷落來到床前一把抓住梅兒的手,急急喊道:“梅兒,梅兒,快醒醒啊,你這是怎麼了?梅兒,你別嚇我啊…”釋輕輕拍了拍芷落的肩膀說道:“落兒你先別急,大夫馬上就到了,梅兒不會有事的。”

“釋哥哥,梅兒怎麼會這樣的?”芷落擦了擦眼淚看向釋問道。釋抬手把芷落扶起來做到對面的椅子上,然後替她擦了擦眼淚道:“下面的人來報,說是在後花園的竹林裡發現的梅兒,當時她就這樣昏迷不醒地躺在竹林中,被人抬了回來。”釋的話音還未落,大夫便揹著藥箱從外面匆匆趕來,二人來不及再說話,立刻來到床前,看著大夫為梅兒診治。年過半百的郎中切了脈,翻看了一下梅兒的雙目和舌苔,然後扭頭對他們說道:“這位姑娘似是因為服用了某種有毒之物導致的神志不清,而且在此之前她劇烈掙扎奔跑,導致氣血執行過快,服下毒物之後便加速了在身體內的迴圈,所以她現在中毒頗深,如果沒有解藥,很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芷落一聽急急問道:“大夫,請問您可能看得出她到底中了什麼毒嗎?可有解毒之法?求您務必救救她。”大夫思忖了片刻猶豫道:“我只是個普通的郎中,看病醫病還可以,對於解毒之法本就不甚擅長。從症狀來看此毒應該也不算太過劇烈,否則可能早就氣絕身亡了,不會只是昏迷不醒這麼簡單。但是如果說不加治療,恐怕終究也會危及性命。”

芷落聽完著急地落下淚來,她哽咽著對郎中說道:“聽您的意思,我就沒辦法救她了嗎?”釋突然想到什麼,他對著大夫就說:“大夫,我那裡有些尋常的解毒丹丸,既然現在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您看我們能不能試著給她喂上幾粒,看看有沒有可能對症?”釋說完就立刻轉身出去,片刻就拿來了之前元翀臨走時留給他的錦袋。

釋把錦袋放在桌上,大夫過來取出一粒丹丸簡單聞了聞,點頭表示可以試試。於是芷落連忙取了旁邊桌上的杯子,把解毒丸用水化開,慢慢餵給了梅兒,然後就寸步不離守在梅兒床邊,眼睜睜地盯著她的變化。

“大夫,麻煩您到旁邊的廂房歇息歇息,看看服了藥之後這丫頭會不會有好轉,可能隨時還需要您,就先請您等候些時辰。”釋安排下人把郎中帶到了隔壁的廂房等待,然後自己搬了凳子來做到芷落旁邊靜靜的陪著她。

這回芷落是真的著急了,她根本顧不上自己也顧不上釋,一顆心都放在梅兒身上。等了不知道多久,握著梅兒的芷落突然感覺到梅兒的手輕輕動了一下,她立刻輕輕喚道:“梅兒,梅兒,快醒醒…”在芷落的呼喚下,梅兒慢慢睜開了眼睛,艱難的喊了一聲“公主”,芷落高興極了,一回頭先讓釋去喊郎中,就看到身邊的凳子上已經沒有人了,再一看大夫已經到了門口,芷落連忙對大夫說道:“請您快來看看,她已經醒了。”

大夫來到床前搭脈,片刻露出來笑容,回頭對芷落和釋說道:“方才的解毒丸真是好藥,在不知道是何物中毒的情況下,竟然能夠起到如此程度的解毒作用,實在是靈丹妙藥啊。這製藥之人絕對是高人,不知世子是哪裡得到的此等靈藥,有機會一定要拜會一下這位高人。”

釋笑了笑說道:“這麼說這丫頭沒事了是吧?請大夫還是再給細細檢查過一遍才好,看看還有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有沒有可能再有反覆?如果一切都沒問題了,需要如何調理照顧,都煩請大夫詳細給列個單子,我們也好牢牢記下。至於那解毒的丹藥,乃是一位世外高人所贈,如果有機會再遇上,定然轉達大夫的心願。”

大夫按照釋的要求給梅兒重新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她除了身體會有些虛弱需要好好調理一段時間之外,應該不會再有其他的問題,臨走前開了幾副調理的湯藥,叮囑按時服用便告辭離開了。釋吩咐沈祥多給診金,好生讓人送大夫出去,然後轉回身來對芷落說道:“落兒,連大夫都已經確認過了,梅兒沒有大礙,這次你可以放心了。過來這邊喝口水歇一歇,讓她們好好照顧梅兒就好,你該回房休息一下了,大半天的時間你都沒有喝口水了,聽話。”

床上的梅兒雖然身體還十分虛弱,但是也聽到了釋說的,她眼中含著淚低低說道:“公主,快去歇著,別為奴婢熬壞了自己的身子,我已經沒事了,真的,您就放心吧。”芷落反覆確認梅兒一切都好以後,交代了丫鬟各種注意事項,叮囑她們千萬要細心,一個時辰來報一次,然後才跟著釋回了房間。

“釋哥哥,我突然想起來,方才忘記問梅兒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是誰在害她。你等等我,現在我就得回去問個明白,敢這樣對待我的人,這口氣是一定不能忍的。”芷落說完就要起身朝外去,被釋一把拉住:“落兒,這個事情你前往彆著急,聽我一句,梅兒現在雖然已經脫離了危險,但身子還十分虛弱,如果讓她去回想講述這些,肯定會牽扯很多的精力,我怕她現在的身子吃不消,這是其一。其二梅兒是在府中暈倒的,這隻能說明是這府裡有人圖謀不軌傷害了梅兒,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這個人都藏在暗處,我們在明處。他之所以對梅兒下毒手,無非就是不希望梅兒醒過來和開口說話,這很有可能是為了掩飾什麼秘密。如果現在我們去問梅兒,然後大張旗鼓的興師問罪,很有可能打草驚蛇,讓對方起了警覺。如果我們把梅兒醒來的事壓下去,然後對外還是宣稱梅兒依然在昏睡中,大夫也可以不停的請,讓兇手麻痺大意,這樣有助於我們找出真兇。”

芷落聽完覺得有理,她靈機一動道:“釋哥哥,你說的有道理,我這裡還有一個想法,你說如果真的是梅兒發現了什麼人的秘密或者陰暗勾當才被害的話,那麼梅兒醒了對方一定十分害怕,很有可能會再次想辦法動手,甚至直接滅口。那麼是不是也可以反過來想,誰對梅兒是不是醒來最為關心,誰就很有可能是傷害梅兒的兇手呢?”

釋聽了之後也點點頭道:“嗯,落兒說的有道理,從理論上來講,的確是這麼回事,所以我們乾脆做一個局。這幾日你好好留意來看梅兒的人,之後我就悄悄在府中散佈梅兒很可能要醒過來的訊息,然後看看有誰的舉動會比較反常。至於梅兒這邊,歇上兩日你就和她聊聊,看她到底知道些什麼。”

夫妻二人依計行事,芷落叮囑梅兒好好歇著,如果有人來就閉上眼睛,繼續裝作昏迷不醒的樣子。因為梅兒是芷落的人,同樣從上秦國來,所以這府裡的眾人看在芷落公主的面子上,還是走過場般的來看梅兒,象徵性的送些補品之類。沈文裕那邊是差沈祥送來了補品,花玉蓉讓黃媽媽送了些人參,都並未露面。而二夫人三夫人都親自上門來,說是探病,其實都是坐在外間和芷落聊上幾句,便起身離開了。只有沈英和任雪琴是真的來探視的,任雪琴親手做了些點心帶給芷落,說想來她一定著急上火沒有好好吃東西,給她帶來嚐嚐的。給梅兒來帶了幾塊料子,說自己這邊也不比其他幾房,補品這類的實在也是拿不出來,找了兩塊料子,等梅兒好了做兩身新衣裳,略表心意。對於任雪琴母女,沈英還是真心感謝的,能感受得出來,她們是真的關心自己和梅兒,也沒有和她見外,所以才如此對待。

“多謝四夫人和英兒的心意,我替梅兒收下了,等她好起來讓她去親自致謝。也不知為何突然就成了這樣,這丫頭跟著我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沒少吃苦受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成了這樣,我看著是真的心疼。”芷落嘆了口氣說道:“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就一病不起,大夫看了好多,也沒有個明確的說法,真是讓人擔心。”

“公主,有些話其實也不該我來說,但是公主和世子待英兒極好,這便是對我最大的恩德,我心裡是感激的,所以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來走這一趟,有些話想和公主說一說。”任雪琴遲疑了片刻說道:“我雖然不知道梅兒姑娘到底遇上了什麼事,但是想著她素來體健,又如此年輕,應該不至於得了什麼急症,即使得了急症,那大夫也應該診得出來。如果連大夫都診不出來的毛病,很有可能就不是病,而是毒。”

芷落一聽這些話立刻警覺起來,她對任雪琴說道:“四夫人,聽你話中的意思,似乎知道些什麼,還請您務必告知,好救梅兒一命。她自小陪著我長大,又跟我來到這裡,我不能失去她的。”

任雪琴看著芷落點點頭回道:“公主別急,這個我自是知道的,否則也不會藉著探病的機會過來了。敢問公主,梅兒姑娘的症狀是否是面白如紙嘴唇緊閉,體弱無力昏迷不醒?”

芷落聽了一個勁兒點頭道:“是的是的,梅兒是倒在後花園竹林中的,被人發現的時候就是四夫人方才說的那樣的症狀,而且大夫也診不出具體原因。”

“是的,我知道一種毒,就是如此症狀。”任雪琴眼神中夾雜著一絲恨意道:“剛入侯府的時候,我也曾經非常受侯爺寵愛,然後就惹人妒忌,對我下了毒手。當時侯爺知道我體弱,便讓廚房每隔兩日就燉一盞燕窩來給我補身子,燕窩吃了不到三個月我便有了身孕,侯爺十分高興,便讓廚房日日燉了燕窩來給我補充營養。有一日我從外面散步回來,廚房的燕窩剛好呈上來,那幾日害喜厲害,實在沒有胃口,並不想吃燕窩。但我害怕侯爺看到了不開心,便讓貼身丫鬟小翠替我吃了,沒想到她吃了那盞燕窩沒多久就出現了方才說的那樣的症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請了好幾個大夫都查不出所以然來,盛燕窩的碗盞也檢查過好多次,並無不妥。最後大夫只好說是得了什麼急症,拖了月餘就去世了,而我因為受了驚嚇,加上也傷心,最後三個多月的男胎小產了不說,也傷了我的身子,後來好幾年都沒能再懷上孩子。吃了好幾年的補藥,最後才勉強生下英兒。雖然當時沒人能說得出所以然來,但是我相信一定是有人在燕窩裡做了手腳下了毒,不讓小翠不會那樣。如今梅兒的症狀和當日的小翠一模一樣,所以我覺得應該讓公主知道這些。”

芷落送走任雪琴母女,關了房門來到梅兒床前,見她已經醒了,睜著眼睛感覺比前幾日好了許多,於是芷落輕聲問梅兒:“梅兒,你還記得當日發生什麼了嗎?你怎麼會倒在後園的竹林裡,又是發生了什麼你會昏迷不醒?”

“公主,那日我去取了月例之後就往回走,走到半路上,因為突然想起來您回來之後應該很累,就想著給您燉一盅鴿子湯,所以就去廚房取原料。我沒有直接從廚房進去,而是先轉到後面的菜園子裡想去找點兒芫荽來提味,沒想到卻剛好撞到大公子和那位兆慶伯府的小姐花錦瑟在菜園子裡打情罵俏。可能是沒想到大中午的會有人來,花小姐正用手中的帕子往大公子臉上扔去,結果一抬眼看到我愣在一旁,便立刻喊道:“大哥哥幫我找一下手帕吧,方才來摘菜,就落在這裡了。”大公子開始還嬉笑著,收到了花小姐的眼色回頭看到我,立刻也裝作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應承著幫她找。我只好趕快退了出去,往廚房取了材料就準備回來,等我剛出廚房沒幾步,大公子就攔住了我,滿臉陰沉著告訴我說,剛才不管我看到什麼還是沒看到什麼,都要我牢牢管住自己的嘴,如果聽到又半點兒流言,就打死我。我有些害怕,答應一聲就往回跑,一路狂奔,就在快要回來的時候,突然感覺脖子後面一疼,然後整個人眼前一黑就失去知覺了。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公主您了。感覺好像有人用針刺了我的脖子一下,有一點兒疼有一點兒麻。”

芷落聽了探身來到梅兒身邊,在她的後脖子處仔仔細細的找,果然在接近頭髮的位置發現一枚很細很小的銀針,此刻只有一個針尖露在外面。芷落把針拔了出來,讓梅兒先好好歇息,她拿著包好的針就去了釋的書房。“釋哥哥,你看看這個。”芷落把手帕開啟,露出裡面的銀針道:“這是方才從梅兒的髮間找到的,她說自己應該就是被這個刺中之後才倒地的。但是她並未去過後花園的竹林,失去知覺的時候她記得是在從大廚房回來我們院子的路上。”芷落一邊解釋銀針的來歷,一邊把方才梅兒說的話重新說給釋聽了一遍,說完之後芷落又問道:“釋哥哥,我還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要把梅兒從路上挪到竹林中呢?這樣做難道不會多此一舉嗎?再說了,梅兒除了撞見了沈策和花錦瑟調情之外,也並未發現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怎麼就會需要用到這麼隱秘的辦法來對付她呢?”

釋聽完之後思索了許久之後才說道:“落兒,你還需要讓梅兒再回憶一下,到底還遺漏了什麼沒有。如果只是撞見沈策二人,即使需要用毒針滅口,那也沒有必要把梅兒挪去竹林吧,這個實在是說不通。我感覺梅兒還忽略了什麼資訊,有可能看起來很微不足道,但是應該才是這件事情至關重要的原因所在。”

芷落聽完點點頭,把銀針留給釋,等著元翀回來了讓他好好看看,這上面到底有什麼。然後自己又轉身回到了梅兒身邊,雖然毒已經解了,但是梅兒的身體的確很虛弱,芷落回去的時候她已經沉沉睡去。看著梅兒瘦了一圈兒的笑臉,芷落很是心疼,這個丫頭從六歲的時候派來自己身邊伺候,如今也十多年了,梅兒對自己的忠心十分難得,父皇在的時候自己在宮中尚有一席之地,父皇離開之後,自己的日子過得也並不十分好,多虧了梅兒不停左右打點前後周旋,這才過得還算安穩。知道定了自己來和親,原來身邊的好多下人都藉故推脫,有門路的更是早早就調去其他宮伺候,生怕跟著自己這個天煞孤星的公主遠嫁,吃力不討好。也只有梅兒,一直都以自己的開心和幸福為最大的幸福,毫不猶豫的表示公主去哪裡梅兒就跟去哪裡,這輩子都要伺候公主。名義上雖然是主僕,但芷落髮自內心把梅兒當作妹妹看待的。所以這次梅兒被傷害的事,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等著梅兒醒來的過程裡,芷落努力的想,到底遇上什麼樣的事情,才會導致對方不惜在侯府這麼小這麼顯眼的地方動手呢。芷落坐了近一個時辰之後,梅兒又醒了,見芷落還坐在床前,便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然後掙扎著說道:“公主,我奴婢真的沒事,您快回去休息吧,眼睛都熬紅了,奴婢心疼。”

梅兒一醒芷落就湊了上來,在她耳邊把釋的話全都轉述了一遍,然後對梅兒說道:“梅兒,你再仔細想想看,到底那日還發生了寫什麼?有沒有你忘掉的或者疏忽的?世子總覺得此事蹊蹺,沈策如果為這麼一點點事就大動干戈的話,會不會太愚蠢了些?”

聽了芷落的話之後,梅兒又開始努力回想,許久之後突然說道:“公主,如果不是您再三讓我回憶,可能這個事就要被忽略掉了。我從廚房拿了材料回來的路上,碰到了一個人,匆匆忙忙的從我身邊擦肩而過將我撞倒在地,原本也沒什麼,當我爬起來的時候,突然發現他蒙著面,大白天蒙著面在侯府出入,奴婢當時覺得奇怪就下意識問了一句您是哪位?結果我的話剛問完,一陣風吹來就把那人的面紗吹掉了,是個陌生的面孔,年輕人,五官俊秀但神情緊張,將我看到了他的臉,自己嚇得趕快又把面紗戴好,然後匆匆往後門的方向去了,至於去了哪裡我便不知道了。”

梅兒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便有些喘了起來,嚇得芷落一通喂水理氣,等稍微平靜些了之後,芷落對梅兒說道:“這些話除了我和世子之外不能說給任何人聽。而且你還需要裝幾天樣子,這兩天還是要在床上多躺幾日,在我和世子確認過之前,你就在床上裝病就好了,也是多休息調養,趁這個機會讓自己的身體儘快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