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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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足足走了一個月,這日便到了榮城境內。平王命軍隊在離榮城三十里之外的平陽穀暫歇,自己帶了槿颺快馬入城拜見鯤絫。因為早已派人報過,所以鯤絫一早便已經等在王府,平王風塵僕僕趕來,倒頭便拜:“臣參見殿下,以別數月,甚為掛念,殿下可一切安好?”
鯤絫忙雙手攙起平王道:“王爺切莫多禮,我一切都好,真是辛苦王爺,這個年紀依然要為國操勞,近八萬大軍長途跋涉多為不易,路上可還順利?”
平王一擺手道:“哎,為國盡忠乃是臣子本分,不敢擔殿下辛苦二字。大軍遷徙的確目標太大,所以只好夜晚趕路白日紮營,這才遷延這麼多日。我已經按照殿下安排,將赤羽軍暫時安置在平陽穀,等待殿下下一步的命令。”
鯤絫帶著平王和槿颺來到邊境佈防圖前,指著上面畫了紅圈的地方說道:“王爺你來看,我已經將榮城十州的駐軍盡數調往北溪和天禹,其中北溪城中五萬,天禹城中四萬,這兩座城池離翎雪國最近,尤其北溪,乃是咽喉要塞之地。剩餘藍陽、岄壑、無極三城雖然也屬埕翎邊境,但中間隔了碁江,還能有些緩衝。王爺的赤羽軍我想一半用來鎮守藍陽三城,一半填補北溪兵力,您意下如何?”
平王聽完點頭稱是道:“殿下安排的很是妥當,北溪自古便是要衝,雖然地勢有利易守難攻,但多年未做修繕,不知工事可還堅固否,囤重兵在此可保萬一。”說完又指著地圖上一處未作標記的位置說道:“但我記得此處名叫遒澤,是一片沙漠,此處氣候惡劣故而方圓數百里荒無人煙,不知此處殿下可做了佈防?”
鯤絫點點頭讚歎道:“王爺不虧精於兵法戰術,連如此小的一處所在都沒有放過。這裡平常人跡罕至,幾乎兩國都未做駐軍,但我以為不可放過任一可能,故而放了一個營駐紮於此,已經於十日前抵達。沿途加設了訊號站,如果出現異常,半日不到一定能將信送出來。”
二人對邊界各城的佈局很快便議定,商議好軍隊休息一晚,明日開始分批著便裝扮作商隊,一半直接開赴北溪,另一半入駐藍陽等三城。北溪的人馬由平王親自帶去,同時接管北溪駐軍。鯤絫帶兵鎮守天禹城,藍陽三城之中,岄壑城由鯤絫的副將江霍負責,藍陽交給了槿颺,釋輔助槿落鎮守無極城。相比其他四城而言,無極城距離翎雪國最遠,城外又有一道數丈深的護城河,相對來說最為容易鎮守。
眾人依照安排各自入城,瞭解情況,整肅軍營,加固城防,準備了月餘之後,終於算是安頓下來。這是槿落第一次離開父王和哥哥獨立帶兵,如果不是有釋從旁協助,她自己是完全沒有信心接受這個任務的。其實當時鯤絫提出希望槿落跟著自己守在天禹城,但槿颺知道妹妹和釋的感情,希望給他們機會相處,於是便建議讓槿落獨自帶兵歷練一二。平王思忖再三,也舉得槿落有必要獨立歷練,這才同意槿颺的提議。
一切都安頓好之後,鯤絫要求所有隊伍外鬆內緊,看起來依然如初,但內里加緊訓練。平王與槿颺均有帶兵的經驗,但這些對於槿落而言,還是有些困難。雖然帶來的一萬赤羽軍都受槿落的節制,但是無極城中原有駐軍近兩萬,這些人在鯤絫受封榮親王來到榮城之前,皆聽命於榮城刺史錢雲和。榮城十州地處偏僻,邊境和平數十年,錢雲和在任上一直順風順水。往來客商的各種明裡暗裡的孝敬,再加上駐軍內部腐敗日盛,早已被養的胃口頗大。鯤絫到了之後,篤信他因體弱被奪了太子位“發配”到了此處,根本沒把這個病弱親王放在眼裡。幾次拜會皆稱病推脫,軍中眾人見狀也是有樣學樣,鯤絫來的第一個月中表示效忠的地方加軍中官員也只有十之三四。
錢刺史並未想到,這位病懨懨的前太子竟然是個狠角色,第二個月頭上,所有沒有如期參會的官員,不論官職大小,一律革職查辦。一時之間,榮城監牢內人滿為患,開始錢雲和還安慰眾人法不治眾,如果同時將這六七成的在職官員悉數處理,榮城十州怕是要瞬間癱瘓了。就在這群人還在牢中幻想著嚇唬關幾天便尋個由頭能出去的時候,鯤絫已經將所有空缺的職位盡數補齊,方法很簡單,從前在這些人手下被打壓排擠的,和這些人不和有矛盾的,經過考核調查之後,都被安排到了合適的位置。
一個月之後,榮城十州不但恢復了正常,而且還較從前更加繁榮有序。獄中的眾官員等待多時之後終於按耐不住,想盡各種辦法希望家人能搭救自己出去。鯤絫安排人在此時提審,一個個處在崩潰邊緣的貪官,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將自己知道的通通一點不落和盤托出。連夜不停審訊了五日,一疊厚厚的口供呈到了案前,誰也沒有想到,鯤絫只挑出來錢雲和還有幾個他的親信重罪之人,直接判了斬首,剩下的人全部釋放,降級使用,許他們戴罪立功。如此一番,所有官員對鯤絫又敬又怕,再無人敢生事,亦無人再敢小看這位羸弱的大殿下。
無極城中駐軍參領史炎便是鯤絫之前懲治眾人中的一員,他其實私下裡與錢雲和關係還不錯,但是當時他剛升任無極城參領不到三年,也未查出太多問題,故而一併放了未做深究。他雖然敢怒不敢言,但心下並不服氣,所以見槿落一個區區女子也來對他指手畫腳,便頗為不舒服,面上不敢違抗,私下裡卻攛掇眾人不聽從槿落的指揮。
槿落因為此事頗為心焦,本來就初次掌兵,再加上眾人陽奉陰違,管理原守軍的任務推進起來非常困難。槿落原本並不想讓釋替自己操心太多,又因為有心結,所以一直非常勇敢地面對所有困難,但這次她努力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挫敗感十足,自己坐在房中落淚。
釋走進來的時候,正看到她坐在床下,抱著膝蓋低聲啜泣。釋來到她身邊,蹲下輕輕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槿落抬頭,淚眼婆娑看向釋,引得他一陣心疼,左右才不過十七歲,金岄城中多少高門貴女還在閨中待嫁或是初為人婦,有幾個需要跑到這軍營中來面對這些。釋拿了筆寫道:“落兒,讓我幫你吧,很多事自己一個人面對太累了,你還有我。”
槿落看完遲疑了一下,腦中又閃過羽嫄臨走前說的那番話,心中更加委屈,再也止不住,改啜泣為大哭起來。釋總覺得從發出到現在槿落狀態有些不對,有時候故意不怎麼理會自己,雖然最近的確很忙,但也沒到一秒鐘歇息的時間都沒有的地步。從前即使再忙也總會有個眼神有個笑容,自己已經很久沒能好好看著她的眼睛了,總覺得她有些刻意躲著自己。
“落兒,你可是有什麼心事或者我哪裡惹你生氣了嗎?為何總覺得你最近悶悶不樂?你說出來,我們商量好嗎?”釋又提筆寫道。
“你、你是不是… ”槿落正要鼓起勇氣問個究竟,可話剛出口,便被門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啟稟郡主,王爺派人送來的加急文書。”二人的談話被打斷,槿落起身擦了擦眼淚,釋開啟門取了文書。開啟一看,面色忽變,連忙走到槿落面前遞給她看,只見上面寫著:“皇上突發中風臥床不起,太子監國,為父奉皇命陪大殿下回朝述職。你們各守城池,謹防軍中生事。”
槿落來不及再難過,連忙對釋說道:“大殿下到榮城不過幾個月,怎麼就需要回宮述職了?而且還要父王同去,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釋點點頭寫道:“按理來說,皇上臥病若是想見大殿下,理應名為探病而非述職,如此措辭感覺非皇上旨意,更像是太子旨意。王爺叮囑我們謹防軍中生變,似乎也是意有所指卻不便明說。這幾日我再次認真查了一遍史炎的底細,發現一點新的情況,史炎雖然任無極城駐軍參領不到一年,之前是軍中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卒,但是他有一個漂亮的義妹,一年前被錢雲和看中納入府中,他這才漸漸在軍中出頭。”
看完釋寫的,槿落想了想問道:“所以史炎如此行徑無非是想要為錢雲和出頭?可是錢雲和已死,他如此做毫無意義,只能讓自己更加被動啊。”
釋點點頭寫道:“所以他應該不是為了替錢出頭,而是另有目的。只要找到這個目的,想要治他也就不難了。如今當務之急便是找到原因,否則王爺擔心的事情如果發生,我們都會措手不及。”
槿落想了想說道:“我知道有一個人也許能用的上。”釋也寫道:“我這裡也有一個人,不如我們一起寫下來如何?”於是二人各取筆墨,寫好之後一同放在桌上,看著兩張寫了“白霖”的紙條,二人也會心一笑,釋寫道:“交給我吧,這幾日你便不要分心,繼續整肅軍務,做好應對各種可能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