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墜崖

槿落早早在鳳衍殿門口等著，不久太子從宮裡出來，後面跟著羽嫄。見了槿落，羽嫄眉開眼笑，拉著她一道上車，還遞過來一個暖爐道：“多日未見，姐姐可還好？妹妹在宮中住的發悶，你也不說來看看我。”槿落笑著壓低聲音道：“我的好妹妹，那地方我好容易才出來，再不要進去才好。都怪你，不住去我那裡，非要住到宮中，害的我們見一面都十分困難。”

“哎，姐姐，我的身份和留下的原因你總是知道的，哪裡是我說住哪裡就能住哪裡的。”羽嫄做出一副無可奈何不情願的表情道：“就是知道你不願進宮，所以想見你便只能想辦法出來了，你看我是不是很聰明？”說完狡黠一笑。

槿落瞬間明白了，笑的前仰後合道：“你呀你呀，可真有辦法，我說嘛你怎麼會也迷信鬼神之事，原來是耍了個小花招啊。也難為你為了見我費勁力氣，你能在外面待多久？”

“我求過太子殿下， 最多兩日，明日傍晚前便要起身回宮的。”羽嫄很是不捨的說道。槿落一聽只有兩日，也很遺憾，不過羽嫄勸她道：“姐姐不要緊，改天我再想個由頭，再來見你就是。你看，我都沒有隨著大殿下返回翎雪國，否則我們再無見面的機會呢。”

兩姐妹在車上聊得熱火朝天，羽嫄對槿落說宮中的見聞趣事還有太子昱琮的糗事，逗得槿落笑個不停。然後她又非要槿落說說自己和釋的感情進展如何，槿落拗不過她，就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羽嫄面上笑的燦爛，直說為她高興，心中卻恨得滴血。就這樣一路說笑一路聊天，感覺很快便到了。釋帶著一直遠遠騎馬跟在車隊後面，直到他們被方丈寺眾迎入寺中許久，才悄悄進了寺門。託沙彌稟報了方丈，給他安排了一件隱蔽的禪房住下。

太子帶著羽嫄和槿落一直在大殿中誦經做法，釋藉機去了一趟後山竹林，拜見了那位隱居的前輩，兩個人下了幾盤棋，釋才告辭出來。

七七等在門外，問它為什麼不進去，七七說了一句：“氣場不和，省的打架。”釋很想笑，感覺這個描述很奇怪，可是又覺得它說的對，畢竟都是如此有個性的兩個人，哦一個人一隻狕。“也不知道你倆打架誰會贏，我還有些好奇。”釋嘴裡嘟囔道。

“他”這次七七答得乾脆。一聽這世上還有七七怕的，釋還有些納悶，想問問七七到底為什麼，結果正要開口，七七噓了一聲，藏到一棵樹後不動了。釋也跟著躲好，只見不遠處來了兩個人，看身形應該是一男一女，低聲在說著什麼，但是聽不清楚。片刻等二人說完各自離開之後，七七才用爪子扯了扯釋的袍子：“走吧，人都走了。”

“你聽清楚他們說什麼了嗎？”釋問道。

“聽清了，要害你槿落。”七七邊走邊漫不經心的說。

釋一聽便把七七拎了起來，著急問道：“你說什麼？說清楚。”七七掙扎了一下跳了下來說道：“彆著急，我真要去聽具體計劃呢，你先回房等著。”說完幾下縱身消失在夜色裡。釋回了禪房，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等了一個時辰還未見七七回來，正準備溜出去悄悄看看，聽到門吱呀一聲輕響，七七從外面跑了進來。連招呼都顧不得打，就說了一句“快跟上，晚了沒命了”便轉頭朝外跑去。

釋想也沒想立刻跟在七七身後，朝著寺院後門出去的一處懸崖跑去。跑到懸崖邊上，眼前的一幕卻驚得他一佛出世二佛昇天。羽嫄手中拿著那日在獵場贏的匕首龍嘯，和槿落打在一處，看著槿落便落了下風，釋想都沒想便要衝過去，誰知他到了跟前，卻看到槿落被一掌推向懸崖邊，身形不穩，晃了幾下便朝下直直墜去。釋撲過去想要拉住她，卻撲了個空，他想都沒想，跟著跳了下去，不顧身後羽嫄撕心裂肺的呼喊。

片刻之間懸崖邊只剩羽嫄一人，她呆呆的癱坐在地上，看著釋跳下去的方向，口中自言自語道：“你是有多愛她，竟然不顧自己的性命也跳了下去。她到底哪裡比我好，值得你跟著她去死。”說著說著流下淚來，開始不過小聲啜泣，到後來乾脆放聲痛哭，夜間懸崖邊的風聲極大，蓋住了她的哭聲也蓋住了今晚發生的一切。哭夠了，淚流乾了，羽嫄整個身體都是麻木冰涼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挪回禪房的，只是眼前不停回放剛才釋喊了一聲落兒跟著跳了下去的畫面，覺得心如刀絞一般。

侍女見她如此表情，不敢多問，打好水便悄悄退了出去。羽嫄在禪房中愣愣的坐著，默默流淚。那邊七七早已在釋跟著跳崖的時候便順著旁邊的青藤攀到了崖下，它沒感覺到今天釋會出事，所以它知道應該沒有大礙。但這個懸崖很高，饒是如此七七依然不放心，只好下來尋找。

找了一個時辰，才在山腰中橫生出來的一棵老樹上看到他們兩個。此時二人都昏迷不醒，七七又無法挪動他們，沒有辦法，只好攀著藤蔓返回地面，朝後山的竹屋跑去。七七用爪子敲開了門，那位長者低頭看了看眼前的白貓，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七七也不客氣，進了房間直接跳上書桌，用爪子沾了墨寫道：懸崖下，救人。這長者也正是奇怪，既不問七七也不說話，從牆上摘下一捆長繩子，對七七說了一句帶路，便出了門。

七七帶著他來到是墜落的地方，指了指下面。長者看了下四周，選了一棵粗壯結實的大樹，將繩索的一頭挽在樹上，另一頭遞給七七，同時又拿出一個小布袋，對七七說道：“裡面有藥，吃過了恢復片刻，讓他拉好繩子，我拉他上來。”

七七叼著布袋和繩子下到半山腰，用爪子拍醒了釋，把上面長者的話說給他聽，釋從袋子裡取出一枚丹藥服下，又輕輕把槿落搖醒，給她也吃了一粒，等體力皆恢復之後，把繩子綁在槿落的腰間，然後扯動繩索，片刻那邊便開始用力，槿落也手腳並用向上爬，一會兒便來到了懸崖上。七七又用同樣的辦法將釋也救了上來。

救完人，長者解了繩子，轉身就走。釋來到面前一揖到地，感謝救命之恩，長者並未停下，邊走邊說：“不用說謝，改日來陪我下棋。”

釋目送長者離開，轉身回來看槿落，只見她一臉茫然，呆呆地發愣。釋過去抱住她，她卻似嚇了一跳，一把將他推開，只是問：“你是誰，這是哪裡？我為何在此？”釋覺得不對，忙喊七七，七七過來看了看說：“她暫時失憶了，可能是掉下去的時候碰到了頭。不要緊，養一段時間便好了。”

釋沒法說話，只好拉著槿落的手寫字給她看，告訴他自己不是壞人，是她的朋友，先送她回房間休息。這才帶著槿落回了寺院，釋著小沙彌請了方丈來，有無禪師見狀也被嚇了一跳，釋向他解釋了方才發生的事，只是瞞下了羽嫄將槿落推下懸崖的事。有無禪師乃世外高人，知道這中間定有原因，但自己並不願過問，檢查發現槿落腦袋後面腫起好大一個包，便說應該是碰到了頭導致的血瘀，待淤血消散許就恢復了，又取了藥膏讓釋為槿落擦傷的手腳上了藥，也叮囑他給自己的傷也上些藥，便離開了。

槿落也知道自己摔傷了，所以暫時不記得之前的事，見釋親切，便相信他是自己的朋友，只信他一人。釋安頓好槿落睡下，開始和七七商議，自己本就是暗暗跟隨的，沒人知道，此刻如果突然出現，很難解釋清楚。而且羽嫄傷害槿落一事，釋想要親自問問她，問明原因再做處置。

釋寫了一張字條，讓七七帶去給羽嫄，約她在後山相見。羽嫄一看釋的字條，人馬上活了過來，她飛也似的開了門朝後山跑去。一口氣來到約定的地方，月光下，釋一身白衣勝雪，孑然獨立，羽嫄顧不得許多，一把抱住釋放聲痛哭道：“太好了你還活著，還活著，嗚嗚嗚。”哭了許久都不見釋有反應，羽嫄停了下來看向他。月光襯著他清冷的眉眼，他隨手撿了一根樹枝寫道：“為何殺她？”

羽嫄見他問，方止住的淚又似斷線珠子一般撲簌簌落了下來，她抽泣著說道：“因為她搶走了你，嗚嗚，你明明說過不愛任何女人，可是你卻愛她，你愛她愛到可以跟著她去死。你騙我！騙我！”

“對，我是愛她，所以我不允許你傷害她。看在從前你幫過我的份上，這次的事我不會說出去。明日我便帶她下山，槿落失憶了，不會把你說出去，但是如果你再傷害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釋冷冷寫道：“至於如何向眾人解釋她的離開，那是你的事情。”

“為什麼，為什麼你愛她不愛我？”羽嫄不死心地追問道。

“沒有為什麼，自始至終你和她都無處可比。況且今日舉動，不過是證明了這一點罷了。”釋寫完之後把樹枝一扔，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