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七七醒來之後竟然發現這寢殿中與昨夜進來的時候並無變化,它伸了個懶腰嘟囔了一句“怎得睡著了”,然後便在寢殿裡仔細檢視了一番,發現這裡也並無任何與儷筠公主有關的東西。“那個太子竟然一夜未回寢殿,昨日還聽御花園的宮女們閒聊,說太子身邊一直沒個可心之人,如果運氣好被看上了,說不定能封個側妃呢。當時還以為只是儷筠公主不討鯤絫喜歡,昨日書房裡被那句話驚到了沒來的想太多,現在回想起來,好像釋曾經說這個太子身體非常虛弱常年纏綿病榻,可昨日聽聲音很是洪亮有力,不像生病之人。現在要把這東宮再仔細找一遍,看看儷筠公主到底在不在宮中。”想完這些,七七起身離開寢殿,從後向前開始一間一間仔細找尋。

找完所有的房間,七七徹底失望了,所有的房間除了昨夜去的陪嫁婢女的房間之外,整個東宮竟然真的沒有一絲和儷筠有關的氣息,就像從來不曾有過這樣一個人出現過一般。眼見太陽便要落山,七七無奈,只好決定先返回客棧。一路之上,它的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不知該如何向釋開口。

釋看到貼著牆根耷拉著腦袋進來的七七,心裡便咯噔一下,他快走幾步抱起七七問道:“七七,怎麼樣?見到姐姐了嗎?”

七七吞吞吐吐說道:“釋,你,你先彆著急,聽,聽我慢慢,慢慢和你說。你千萬千萬別急...”

“七七,你先告訴我你見沒見到姐姐?”釋急急問道。

“沒見到。”七七輕輕地說:“我找遍了整個東宮,都沒有找到公主。”

“姐姐不在東宮?那會在哪裡?”釋愣愣說道。

“釋,我在御花園中聽到兩個宮女的悄悄話,其中一個說了一句新娶的王妃突然暴斃,我想要找到能推翻或證明這句話的證據,但一天一夜,除了這塊手帕,我什麼都沒找到。”七七用爪子扯出了掖在脖下繩子上的手帕。

釋拿著手中的手帕,平靜而沉默,沒有七七想象的痛哭流涕傷痛欲絕,釋只是靜靜地握著手帕出神,既不出聲也不動,七七不敢打擾他,就這麼陪著釋在房中坐了一夜。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釋突然開口說道:“七七,我一定要查到姐姐被害的真相,為她報仇。”七七見他終於開口說話,稍稍鬆了一口,隨後又好奇問道:“釋,你為什麼覺得公主一定是被害的?”

“沒有原因,但我知道姐姐一定是被害的。”釋看著七七,眼中突然落下淚來,一顆一顆砸在那方絲帕上,很快便將帕子洇溼了一大片。看到釋落淚,七七很是心酸難過,明知這不過是短短一世劫難,但如此撕心裂肺卻不能說出口的苦,還是刻骨銘心的痛。七七忙安慰道:“釋,我一定幫你找到兇手,你千萬要振作起來,我們還得為公主報仇。”

“你別擔心,我不會輕舉妄動的,我一定能找到兇手。”釋眼中含淚輕輕說道:“七七,請把你在皇宮所見所聞皆詳細告知。”

聽七七把這一天一夜所有人和事講完,釋緊鎖眉頭思忖許久說道:“如果和埕焱太子的親事是一門良緣,那這和親是斷然輪不到姐姐的。現在看來這太子是在扮豬吃虎,想來外間根本不知道他是在裝病。當務之急我們需要想想法子,看如何才能接近這個太子。”

“釋,我聽那太子說話沉穩,思維縝密,應該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角色,能裝病騙過所有人,這樣的心機很是可怕。而且我們也無法直接進宮,所以你要如何著手接近那個太子?”七七無不擔憂地說道。

“明天開始我們先去聽雨樓。”釋答道。

“聽雨樓是什麼地方?”七七問。

“是這城裡最大的茶樓,我昨日打聽過了,這聽雨樓往來的人很多,而且期間不乏朝臣皇親,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便去碰碰運氣吧。”釋向七七解釋道。

第二日上午天有些陰霾,雲頭壓的很低,釋帶著七七來到位於咸寧大街最南端的聽雨樓。眼前這座構造精巧漂亮的茶樓一共三層,與翎雪國簡單實用的建築風格完全不同,埕焱國的建築更講究美觀,而這座聽雨樓便將這份區別表現的淋漓盡致。說是茶樓,它看起來更像是一件木和竹構造而成的藝術品,竹牆清幽,飛簷靈動,除正門之外的其他三側以竹籬做牆,遍植湘妃竹,清風拂過之時竹葉輕舞似美人低喃。釋帶著七七挑了二層最中間一個雅間,點了壺清茶坐下。七七朝後窗望去,下面院中鑿出一條人工的溝渠,鑲以青石,一直通到樓內。渠中清泉潺潺,水上飄著些許竹製托盤,盤上置酒具,沿途的客人可隨意取用。

“這曲水流觴倒是頗有些意境。”釋看著穿樓而過的流水說道。七七突然輕輕嗤笑,壓低聲音對釋說道:“你來看,這下面更有意境。”

釋收回看向樓內的目光,起身來到後窗邊,順著七七的目光向下看去,只見外面此事已經下起了小雨,翠竹之中站著一位身著紅色騎裝的女子,七七對釋說:“自從來了金岄城,所見女子皆是雲袖廣舒霞衣累疊的模樣,下面這女子一身利落的勁裝倒是與眾不同。”釋見那女子既不打傘也不說話,就獨自背對著小樓看下竹籬外的金河一動不動,她的背影很熟悉,似是在哪裡見過,挺拔而獨立。正看著,樓梯上傳來腳步聲,聽著應該有三四個人,進了左手邊的雅間坐下。除了聽到小二響亮的聲音之外,並無法聽清客人的談話。

“七七,許是這竹牆做了什麼特殊處理,我聽不到客人的對話,你可能聽清楚?”釋從後窗來到左側竹牆處聽了半天后對七七說道。

“我能聽得到,這竹牆中充了羽棉,看似單薄但很是隔音,尋常凡人的耳朵是聽不清,所以你還好有我。”七七狡黠一笑道:“旁邊有三個人,應該是城中的商戶,聽他們談話的內容沒有和官府有關的事。”如此一日下來,釋和七七沒有絲毫有價值的收穫,倒是將這樓中的茶喝了大半,七七最喜歡青霧茶,說喝著清甜甘冽,頗有些神似當年那茶的味道。而釋其實並沒有品出任何不同,各種茶在他口中,只有苦一種味道。

連著兩日都只能在二樓雅間入座,釋對小二寫道今日要三樓最中間的雅間,小二很是為難地答道:“這位公子,實在不好意思,三樓所有的雅間都有固定的客人,最中間那間更是如此,不是小人阻攔,實在是早已預定出去了,公子還是選二樓雅間吧。”

“既如此,今日便在一樓散座感受感受吧。”釋寫完便找了一處相對僻靜的桌子坐下,小二上了茶便離開,釋對七七說道:“看來三樓才有可能打探到什麼,要想個辦法去三樓。”七七看了看周圍說道:“前幾日我去三樓看過,其實有時候會有空房,但小二卻說都已經預定出去,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讓老闆通融一下,找個沒人的雅間讓我們用用。”

正說著,門外進來幾個書生打扮的人,小二迎了出來,為首的人說要去三樓雅間,小二便也如方才答覆釋一般回答,前面的幾個人便有些失望,皆轉身看向身後的一位青衣公子,為首那位對著青衣公子說道:“馮兄,我等雖是初次來都城,但也皆是各州府有頭臉的少爺,你推薦這茶樓竟然將我們拒之門外,等回了書院看你如何再吹牛。”說完便準備拂袖離開,最後面的那位被稱作馮兄的青衣公子馬上攔住眾人,說了句莫慌,便不慌不忙來到櫃檯前,從懷中掏出一塊腰牌給掌櫃看,見了腰牌之後掌櫃的馬上換了一副笑臉,讓小二即刻帶了眾人上了三樓一處雅間。那馮公子得意得揚一揚腰牌,對眾人說道:“我馮天祿答應的事怎會食言,這聽雨樓可不是尋常茶樓,光有錢那是不夠的。各位隨我來吧,今天定然大家大開眼界。”

“七七你看,三樓的座位好像需要腰牌就可以預定,你有沒有辦法找個腰牌來試試看?”釋低低說道。

七七聞言眼珠一轉,對釋說了聲等著我,幾下跳上三樓,一盞茶的工夫,七七回來,嘴裡叼著一塊腰牌,上面寫著“平王府”的字樣。釋颳了一下七七的鼻子,說了一句“多虧有你。”七七腦袋一晃躲過他的手說道:“那是自然,你的確應該多謝有我,還不趕快加一碟酥油卷。”

“這個最好明日再用,莫與它的主人撞上,我能偷來這腰牌是因為他喝酒打溼了衣裳,去隔壁換衣服。他的座位旁邊案几上可放著一把上好的寶劍,想來此人不是那麼好惹的。”七七邊喝水邊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