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宿二家交情平平,但原本執掌守衛門禁的人大多由姬氏門生負責,宿家更多是在皇都警蹕,怕是因為近來人員調動頻繁,才碰了這不湊巧。

當然,要是在其他城池,只要說一聲馬車裡面坐的是姬家少爺和他的家眷,無論是哪家的子弟,都得給他三分薄面。

在天子腳下的宿家子弟,就不好說了。

只見那人一手壓著腰間的官刀,抬手喝止:“停車!什麼時辰,三更半夜的,怎麼往裡闖?……姬家令?我竟不知道姬傢什麼時候成了皇室貴族。”

世家子弟出入,走的是平民不會來的側門,沒有夜裡不能開門的說法,只是得查驗車上人的身份。

宿雪遊瞪向那頭戴兜帽的馬伕——

玄國的官員在當值期間,能透過官令驗出來人的修為境界,可這馬伕身上一絲靈氣波動也沒有,馬車中能是哪位姬家重要人物?姬家家主昨日才在千味樓擺宴,他沒搞到邀請函,但想必姬家少爺不會缺席這等重要場合。

一番盤算後,宿雪遊心中有了猜想——

怕不是姬家哪個跟自己差不多的旁家子弟出城作樂後,趕著回來吧!

他得罪不起姬家嫡系,但旁支還是能碰上一碰的。

“車上載的是什麼人?開啟車門,驗明身份,我才好放人,不然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車上藏了見不得光的反賊?”

馬伕冷聲:“門侍慎言!”

“升起車簾,我自會分辨。”

宿雪遊說。

他不覺得馬車上真會窩藏反賊,但更懷疑馬車上的人是不是私藏了美女入城,說不定車簾一掀,簾後就是一派香豔景象。他的官令上有留影功能,到時候假裝不經意的一錄,再洩漏出去就能叫這姬家的旁系子弟丟個大臉。

而這時,見不得光的通輯犯渡星河側了側眸,看向姬無惑,抬起手來往頸上一劃,無聲地問——

要殺嗎?

宿雪遊仍不知帳中人已動殺心,還假惺惺地勸說:“快快自己下車,我給你數三聲,三聲過後,我就將車簾掀開。”

輕劍無聲出鞘,雪亮的劍光照亮長夜。

姬無惑搖了搖頭。

他只掀起一角車簾,摘了腰間的玉牌扔過去:“看清楚了嗎?”

宿雪遊一愣,心道好大的架子。

只是接過玉牌後,還沒看清上面寫的字,他心中就驟然一緊。

他雖是宿家旁系,卻沾著家中的光見過好東西,也摸過真正的好玉。

這面玉質暖融,精純的靈氣從中透出,絕非凡品。

而簾後那清潤優雅的男聲,也有幾分熟悉。

該不會,該不會……

當看清玉牌上的字後,那透著暖意的玉牌登時成了燙手山芋,宿雪遊的臉色一變再變,終是將它雙手呈還回去:“原來是姬少爺入城,是在下唐突了……也別怪我剛才要秉公辦理,這不是剛換的懸賞榜嗎?上面都查得緊。”

“那是不是要我開啟車門,讓你過目?”姬無惑淡聲問。

“既然是姬少爺的馬車,那就沒什麼好驗的。只是不可否告知在下這車裡的旁人是誰,在下也好登記在冊。”

宿雪遊一掃之前的傲慢,汗出如漿。

如果是姬少爺要尋他的麻煩,宿家肯定不會保他。

“是……”馬車內的男聲頓了頓,語末帶上一絲笑意:“是我的內眷,本來早些日子就該迎回府中的,只是沒騰出時間來。車內有些雜亂,怕是不方便掀簾讓門侍一觀了。”

聽到是姬家少主的內眷,宿雪遊嚇一跳,更是不敢再提掀簾察看的事。

玄國皇都其中一個世家熱鬧就是,姬家兩老為了長子的婚事操碎了心,恨不得安排八百場相親。

能讓姬少主點頭稱是內眷的,那是多得他的意?

宿雪遊連忙命人開城門,退至一旁目送。

渡星河聽這門侍前倨後恭之態,一邊慢慢地將劍收入鞘中,一邊笑說:“姬少爺?好大的威風。”

“在這種嘍羅面前,算不得威風。今夜逞得最讓我滿意的威風,只有把你稱作我內眷這件事,”姬無惑低眸,依舊擺出了一副很乖的樣子:“權宜之計,姐姐不會生我的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