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州郡中的郎中,年齡大到七老八十,小到二十多歲,就是沒有北宮珺年齡這麼小,而且還是一個女子的。眾人心中難免懷了輕視之心,可當看到北宮珺精湛的針灸技藝,和她對藥理知識的精通,眾人這才收起輕視之心,虛心向她學習針灸技藝,以及針對何種體質的人搭配何種草藥治療疫病。

北宮珺對於向自己請教之人毫無保留,一一耐心回覆指導。

這一日閒來無事的厲無咎,坐在藤椅上,看著北宮珺為排起長長隊伍的病人們診脈,看病,開藥方。這些病人們男女老幼,髒的臭的醜的俊的,衣著或華麗或寒酸,北宮珺都一視同仁。

在北宮珺書案邊,一個專門幫她謄寫藥方的年輕男子不住的偷眼看她。厲無咎不快的眉頭蹙起,他認出那個年輕男子是蒲州郡節度使鄒定康之子,名叫鄒晏。

他們來的第一天便自薦,要為百姓們盡綿薄之力,厲無咎便安排了他為大夫們謄寫藥方事宜。他記得把他安排到一個老郎中手下幫忙的,怎麼會跑到的了北宮珺的帳內?

就在這時,輪到一個懷抱嬰兒的女子看診,那女子蓬頭垢面,臉色青黑,不住的咳著,帶著哭腔道,“大夫,快給我的兒子看看,打今早開始就不吃不喝,也沒了哭聲。”說著將襁褓中的嬰兒抱給北宮珺看。

北宮珺一看那羸弱的嬰兒,兩眼無神,似睜非睜,呼吸急促,瘦削的臉頰緋紅。看著小小的人兒經受著這麼大的痛苦,不由得就讓她想起自己前世那剛出生,還未來得及看一眼這世間的孩子。心疼與憐愛湧上心頭,她忙接過孩子,探查他的脈搏,看他的面部膚色與眼睛。

“這孩子不僅患有疫病還伴有黃疸!”

聽完北宮珺的診斷,那婦人嚎啕大哭起來,跪在地上,“求大夫救救我兒子吧,我已經找過其他的郎中看過了,他們都說孩子沒救了,求大夫救救他,只要能救活他便是讓我以命相抵我也願意。”

可憐天下父母心,若是前世自己能有機會以命換命救自己的孩子,自己將毫不猶豫地獻出生命。

鄒晏忙拉起那婦人安慰道:“你放心,鄉主一定會盡心盡力救你孩子的。”

孩子病情危急,北宮珺一刻都不敢耽擱,思考著救治方案,如今為今之計先用藥穩住病情不使其惡化,然後再徐徐圖之。

可就在這時孩子的母親卻一頭栽倒在地,北宮珺忙把孩子遞給鄒晏前去探查,卻發現那婦人已經沒了生機。

儘管北宮珺日夜不分的救治病人,可每天依舊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北宮珺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厲無咎清楚的看到一滴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一絲疼痛在厲無咎心間蔓延。

片刻後北宮珺用手臂擦掉眼淚,開始有條不紊的為孩子針灸,並吩咐鄒晏記下藥方。

時間就是生命,她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她必須打點起精神繼續救治病人。

兩個月過去,經過眾人的努力,瘟疫終於得到了控制,如今形勢一片大好。

那個疫病伴隨黃疸的嬰兒在北宮珺救治和精心護理下,一天天恢復,原本羸弱的身體竟然開始長肉。

鄒晏幫孩子打聽他的家人,卻得知他們一家人是外地來的,孩子的父親自年前離家後一直沒有回來,只母親帶著他在家裡過活。

於是北宮珺便臨時收養了這個孩子,為他找了乳母,給他取名叫“毛毛”,都說賤名好養活,希望這孩子越長越壯實,身體健健康康的。

疫情已穩定,眾人也該啟程回京都了。

在回京都時,隊伍中又多了三個人,一個隨隊伍進京求學的鄒晏,另外兩個是北宮珺收養的毛毛和他的乳母。

北宮珺原本是想將毛毛留下給他相熟的街坊照料,然後再留一些銀兩。可是又擔心孩子的父親會一去不回,或是孩子再受虐待,就給那些街坊們留了話,若孩子的父親回家就讓他來京都接孩子後,便帶著孩子一起上路了。

毛毛和乳母乘坐的便是來時裝載北宮珺物品的那輛車。

此時已是五月,五月的大地草木繁盛,花兒競相綻放,天地之間一片生機勃勃,綠意盎然。身心沉浸在這青草花香中,望著天上雲捲雲舒,聽林中蟲鳴鳥語,從未像此刻這般閒適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