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好,雖然冷,但終歸不是那種寒氣逼人,浸在骨子裡的冷。走到後院的梅園的時候,天開始飄起小雪,落在地上一層一層的堆積起來,腳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四下裡萬籟俱靜,雪地混白一片,重重花樹爭奇鬥豔,交雜在一處,我踏雪而行,一身白裘掩映在梅林之中,好似要隱沒在重重花影中一樣。

天氣好,心情也舒緩了起來,這樣的日子其實也挺好,若是對面沒有浩宇銘的營地,想來就更加稱心如意了。

這幾日,浩宇銘的軍隊來襲擾過幾次,他幾乎日日想出新的法子來提醒我他的存在,凌灝軒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明顯有幾次臉色鐵青。雖然別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可我畢竟是他的皇后,他哪裡能忍受這些!

“怎麼在外面?不冷嗎?”

我聽到他的聲音,轉身去尋,他穿了一件銀灰色的狐裘,在雪地裡更顯俊逸。他快步向我走來,牽起我的手,放在嘴邊哈氣,然後細細搓了一會兒,又拿了貂皮袖套給我套上方才作罷!

“這麼冷也不帶個袖套!仔細凍著!”他皺眉看我,抱怨道:“你這些時日都是這般不愛惜自己嗎?”

我有些好笑:“你以為我是你宮裡那些弱不禁風的嬪妃呢?哪就那麼嬌弱了!”

話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我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他的臉果然有些難看,猶豫了一下,終於嘆了口氣:“你還是介意她們,是嗎?”

介意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沒辦法在那個華貴的牢籠裡待下去。

“慧妃受威遠侯牽連,已經降了位份,現在是慧嬪了!”他好像是想解釋什麼,卻明顯讓氣氛變得更差。

“你以為我介意的是這些事嗎?”我忽然不耐煩聽下去。

“我知道你不介意這些,你的心裡自有乾坤,你的眼裡根本看不下這些,可是我不能不介意!”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好像是在擔心我再次突然離去。

“灝軒!”我微微嘆息:“我不是要和她們爭寵!我只是過不去心裡的坎!灝軒,你究竟知不知道,為什麼我當日拒絕嫁給你!”

他看著我,眼眸中充斥著晦暗不明的氣息。

“因為你已經有了妻子,所以,自你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就從未想過要嫁給你!我介意的是你早已有妻子,我不想去搶別人的夫君!也受不了自己的夫君去碰別的女人!”我抬眸看他,滿眼心酸:“你知道嗎?我們的婚姻是被人詛咒的!”

“若兒……”他牢牢的抓住我,聲音暗啞。我知道他難以理解,可是,我卻無法忍受。

“你讓我給你機會,可是誰能給我機會!當你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早已沒了機會!”心毫無徵兆的痛了起來,我口口聲聲並不愛他,卻仍然為他傷心,我這是怎麼了?!我厭惡這樣的自己,只想立刻逃離。

夜裡,他站在我的門外,沉吟不語。我裝作沒有看到。他就那麼默默的站著,足有半個時辰,我終於忍不住要回頭的時候,卻聽到他遠去的腳步聲,恍惚的燭火,靜靜的照著這個偌大的屋子,火光柔柔的投在被子上,晃出淺淺的一條光線。

我們忽然陷入冷戰,這一刻我才重新審視我們之間的關係,微妙而又脆弱。他要的愛情是我對他的專注,而我需要的唯一他卻無法給我!他能做到的只是給我尊貴的身份,高高在上的權利以及帝王的寵愛。而我要的卻絕非這些,這是我們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

輾轉一夜,我的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一張張畫面,那些以往的快樂和痛苦交相替換,直到窗欞開始泛白,漫漫的陽光從靠門的位置緩緩的向內推進,直到灑滿整個床塌。

“將軍!將軍!”

我睡的昏昏沉沉,耳邊卻傳來焦急的聲音,多年來生死一線的經歷如同拉響的警報,讓我瞬間清醒。幾乎是立刻,我奔出房門。

“出什麼事了?”

任昱銘站在房門口,一身甲冑,滿臉驚慌。

“皇上出城了!”

“你說什麼?”我嚇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今天一大早,浩宇銘就在城門外叫陣,正趕上皇上巡查城防,一怒之下,就……”

隻字片語我已經知道來龍去脈。凌灝軒絕非衝動之人,此番動怒恐怕是因為我昨天和他吵架導致,我再也顧不上這許多,立刻回了房間,一邊換鎧甲,一邊往城外衝去。

“馬上帶兵去老八那裡領足夠的彈藥,箭矢全部換成火雷箭,吩咐下去,若是皇上出事,你們就準備好陪葬吧!”

“是!”

城門外圍滿了人,一列列士兵排列整齊,像一個個巨大的火柴盒一般平鋪在曠野上,將士鎧甲英挺,刀槍閃亮,猶如鐵甲之洋。我揚鞭如電,將馬抽得飛快,直奔戰場中心。

馬蹄聲響起,天昱將士匆匆回望,然後自覺的後撤,給我讓出一條道路,然而,再前面卻有月珩的軍隊向我衝了過來,我看到他們鐵甲鋥亮,刀劍出鞘。再接著,我看到天昱的軍隊立刻迎上前去,架住他們高舉的長矛劍戟。

然而,我卻沒有時間等他們為我清除路障,速度絲毫不減,已經橫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