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朝著自己的掌心呼了幾口氣,輕輕抬起祝醒春的下顎,往那張緋紅的臉上左右擺弄,找了找角度。

花楹面露不忍地歪頭不看。

祝醒春喝醉了並不鬧騰,但如她這般安靜的人,醉酒後反而更容易沉溺在虛虛實實的睡夢裡。這樣一來,整個人的重量就會都壓在另一個人身上。

李扶朝想,還是能讓她清醒半點,就能輕鬆半點心中更踏實。

他才不會承認,其實內心深處也浮起了一絲絲惡趣味。

“醒春姐……祝醒春,醒醒?”

反正她也正睡著了聽不真切,李扶朝有恃無恐地在她腮幫子兩側用手背拍了幾下後,毫不避諱地叫起了她的大名。

祝醒春立刻睜開眼,蹙著眉有些不高興地看著他。雖然表情波動不大,可微微戰慄的唇珠,以及有些錯亂的呼吸聲,無一不在告訴李扶朝,這樣看來,她是有反應的。

在她的眼裡,一襲紅衣裹在越發朦朧的日光下,祝醒春看不真切,酒精麻痺了頭腦。可內心中有個聲音卻在告訴她,眼前這個人,是可以信任的。

既然這樣的話……

“你幫我把髮髻鬆一鬆吧,珠釵和碎髮纏得亂七八糟的,有些疼。”

她一邊張開雙臂,說出了喝醉後的頭一句話。哪怕是命令的口吻,語調也是軟綿綿的,叫人生不起氣來。

女子的身體與她話語落下的尾音很相似,變得很輕快。那雙纖細的手,襯著她的面龐,赫然豐盈又紅潤。

李扶朝有些頭皮發麻,他握住她的手腕往下翻,確保她不感到冒犯,又不會再手腳胡亂撲騰以後,才朝她指著的頭上看去,頓時瞭然。

先前人多眼雜的,花楹只能來得及替祝醒春把臉上的灰塵擦乾淨,沒有梳妝鏡,出門前盤得一絲不苟的頭髮顯然無法復原。只好東一縷碎髮西一根釵的,叮叮噹噹滿頭搖得作響。

而祝醒春也不太在意這個,相反,她只有越可憐,越狼狽,才能最大化地激發眾人們對此一遭的憐憫。

雖然她並不太想塑造一個柔弱無依的女子形象,可世道如此。

方才祝醒春說有些疼,絕對不至於,頂多是重得壓在脖子上發酸。

李扶朝上手前從來沒想過,女子的頭髮能這麼長,這麼濃密,他又不敢使勁,生怕拽疼了她。他只好耐心地舉起簪子,一點點繞過交叉的髮絲,此情此景,比他讀古著、習劍譜時要專注得多。

忙完這一遭,他如釋重負般嘆了口氣。

沒有髮梳,在條件艱苦的前提下,他解下祝醒春手腕上束袖的綁帶,將一頭青絲鬆鬆纏穩,尾端還打了個漂亮的繩結。

只不過,李扶朝低著頭為她綁發時,自己扎的高馬尾就難以控制。

順著他抬起放下的動作,一縷頭髮垂到了他肩膀邊,再順著手臂線條,長長地曳到了祝醒春的脖頸一側。

髮絲扎著她的肌膚,有些癢……

祝醒春下意識伸出手撓了兩把。

可兩簇髮絲纏連在一處的模樣,實在太惹眼,讓李扶朝耳後有些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