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慕大少離去,祝醒春自然不知道他心裡轉過了多少個小九九,對上這種不懷好意的眼神,她只覺得莫名其妙。

欺軟怕硬,玩得可真有一手。

主角之一走了,眾人也不想久留,李扶朝才微微斂了冷硬的神情,看向祝醒春的眼神,不自覺地緩和了許多。

他臉龐輪廓生得本就足夠柔緩,像是隨了母親。鋒芒太過的少年,哪怕露出這樣的表情,也稱不上是什麼憨貨。

祝醒春瞥開了視線。

她習慣了虛虛實實,那種三分真七分假的應付,這樣如烈日般絢爛直率的人,就是利用的時候,心裡都在一直默唸抱歉的話,再靠近幾寸,是會被灼傷的。

只不過即使她下了分寸,但被火燎過後,喉嚨難免覺得乾渴。

祝醒春回頭問道:“小楹,你替我去那邊的館子裡,買一壺酒好嗎?”

花楹有些不贊同:“小姐明明都這麼累了,還要飲酒……這太傷身了啊。”

可她也不知怎麼的,就是想喝兩口酒。大概是用這種方式,默默慶祝雪霏總算熬出了頭,脫離苦海吧。

李扶朝不知什麼時候離開又回來,手上還拿了兩個精緻的小杯。

他從腰間接下那隻皮革快被磨得有些發白的水囊,搖晃了一下確認裡面還剩下多少,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瓊漿無聲地淌進杯中,他握慣了劍的右手很穩,酒液半滴不溢。

李扶朝沒有問她為什麼想喝,也不好奇今日究竟是發生了些什麼事,只是很輕巧的動作,將酒杯遞到了祝醒春面前,猶如在詢問關係密切的老友:“喏,你要不要?我今兒個心情尚可,陪你一杯。”

祝醒春有些意外的看著他。

這眼神看得李扶朝心裡毛毛的,他輕咳了一聲,道:“你倒是先接著啊,手都舉酸了,我極少親自給人斟酒呢。”

看著他一身金玉叮叮噹噹能晃出響,實際上沒幾個人知道,他其實是願意紆尊降貴彎下腰的,也並不是離了家衛就不能直立行走的公子哥。

而尋常人等,也沒有能讓李大少爺親自伺候的福氣。

祝醒春接過杯盞,分明是冷酒,她卻總感覺跟斟酒的那個人帶來的熱風一樣,燙得手心漉漉。

她感受著這種莫名的情緒,嗓音壓得有些低:“你又救了我一次——算上這次,有三回了。”

這樣的人情,她要怎麼才能還得清?

李扶朝擺了擺手:“這算什麼,即使被困在裡面的人不是你,我也見不得他就這麼不明不白死去的。”

嗯,本就是這樣的。他剛剛不還把慕二小姐順道背出來了嗎?

李扶朝不知道這是在搪塞她的藉口,還是在說服自己。

他一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