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醒春順著他的目光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沒有粘上什麼髒東西啊?

她剛吃下第一顆,突然想起了什麼,不自然地皺了皺眉:“你說這荔枝是剛剛從掌櫃的那扣下來的?這家客棧的掌櫃?”

李扶朝不解其意:“是啊,怎麼了嗎?”

祝醒春笑了兩聲,只不過這次的笑就顯得陰森森的:“所以,一會兒是我去結賬?你拿我的錢,借花獻佛給我?”

……沉默是今日夕陽落下的客棧。

李扶朝起身欲走,就被一點風吹草動都要以警惕心應對的侍從,反手扣住了肩膀。

祝醒春不依不饒地盯著他的眼睛。像在說老實招供從輕發落,又像是在說分明什麼事也沒有,全是你做賊心虛。

看她這般反應,倘若被盯的人不是李扶朝他自己,他必是要嘲笑一番那個被揪住的可憐蟲。

而如今,若不是顧及祝醒春是個女子,可憐蟲估摸著就急得想要掰扯過她的手邊數一二三邊細細分說。

其實祝醒春是不生氣的。

不論是區區幾顆荔枝,還是李扶朝心中打的小算盤。

畢竟,她除了花楹,全身上下也就只有一個繡花的箱子,沒有能遭人惦記的東西。她自認手藝不差,但周身到底顯得樸素了些,與花俏的李扶朝坐在一起,在外人眼裡,怕是有來打秋風的窮酸親戚之嫌。

能被慧眼識珠,她真的很感激。

至於那點銅子,還不至於。

只不過,她的眼神比方才輕柔了一些。逗弄這般初出茅廬又無比遲鈍的小少年,比她想象中要有意思多了。

她重新坐下,倒上一杯溫好的梅子茶,往對面的方向推了推:“回禮。”

其實這話說得略有含糊,可李扶朝此人,那是有杆子就能順著向上爬。因此,待他確認過祝醒春並沒有其他意思後,毫不猶豫就端起一飲而盡。

那架勢,就像是話本中提著葫蘆坐在屋簷上一仰頭的絕世大俠,連酒水順著衣襟流下也不拘小節。

同一時間,祝醒春又剝開一顆荔枝。果肉被咬破的瞬間,汁水充斥了整個口腔,眉淡面寡的臉龐也不由得舒展了。

她暗暗地想,嗯,真的很甜。

但是閒話說盡,祝醒春收斂了神情,面色鄭重了些,連帶著李扶朝的坐姿都顯得不那麼稀鬆平常。

“李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只不過如今為時尚早,我與小妹只想姑且定居下來,暫時還沒有鎖死在某家某戶打工的心思。”

她頓了頓,把話說得委婉些:“至少,我也得走訪一遍如今的揚州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