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皇宮之中,文帝負著手在案前踱來踱去,仍舊憤懣難平。

他驀地停下腳步,對江衝質問道:“錢謹乾的那些事,你大都瞭然於心,朕來問你,他真敢逾制建陵,甚至被滎坊之人口稱千歲?”

江衝早就是上了陸沉賊船的人,就算與陸沉分道揚鑣,或是從未與陸沉有過密謀,在他出面指控錢謹的那一刻,他便已是與錢謹仇深似海,誓不兩立。

如今錢謹再度被位居幕後的陸沉陰謀設計,江衝又豈能不遵循承諾,落井下石?

“陛下,這些事,微臣也略有耳聞,絕非子虛烏有。”江衝拱手說道:“錢謹喜好斂財,他掌管內庭監,意欲巴結他的官員不知凡幾,而若想攀上他這棵參天大樹,頭件事便是得拿出銀子來孝敬。據微臣所知,錢謹多年來斂財無數,而其中大部分下落不明,今日聽得王翥參奏,微臣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受賄而來的髒銀,竟是都被錢謹填充到了祖墳之中。”

“錢謹錢謹,這個狗奴才,名字還真是沒有白起啊!”文帝氣得牙齒幾要咬碎,沒來由無名火氣更甚,衝江衝冷冰冰說道:“他做出這等無法無天之事,為何不見你當初參奏。”

江沖一凜,趕忙一躬到底,拱手道:“微臣只是略有耳聞,卻未曾親身參與,更不知情,錢謹做事,素來我行我素,有些齷齪勾當,即便是微臣亦不知,如果不是王翥今日在朝堂說出來,微臣竟也不知他不僅壞事做絕,竟還有圖謀不軌之心……”

聽到“圖謀不軌”這四個字,文帝眸子便止不住地閃過寒芒。

他面色陰沉,負手在原地踱了兩步,忽然皺眉道:“可錢謹乾的這些勾當,連你都不知,王翥又是怎麼知道的?”

江衝凜然一驚,腦筋疾轉,硬著頭皮說道:“臣聞錢謹向都察院御史索要賄銀,那御史不從,便被錢謹暗害至死,想來同署為官,王翥或許是因同僚被害,故而對錢謹百般憎恨,意欲為同僚報仇雪恨,秘密調查得知亦不足為奇。”

文帝冷笑道:“好啊,朕的臣子,一個個的,揹著朕在底下勾心鬥角,朕竟一無所知,督監院到底是幹什麼吃的!”

聽得文帝大發雷霆,江衝噤若寒蟬,不敢再發隻言片語。

文帝沉吟良久,說道:“江卿,你鎮撫司亦有監察百官之權,只是平素未得朕之允准,不敢濫用,現下朕便全權賦予你,朝中上下,任何風吹草動,朕都要第一時間知道,聽清楚了麼?”

江衝大喜失色,一撩裙襬,跪倒在地,叩首說道:“微臣謹遵聖命!”

宮裡的事,皆清晰無誤地傳到了陸沉的耳朵裡。

太監集團可從來不是鐵板一塊,有銀錢開道,不少太監都成了陸沉的耳目。

當初收買這些太監,本來是為了對付錢謹,可這次也是趕巧,不然陸沉恐怕這輩子也不會知道,文帝居然已經開始對督監院不滿了。

讓孫壽到賬房取了張一千兩的銀票,將借採購之由跑出來傳信的小太監打發走,陸沉不由陷入沉思。

許久後,他詫異道:“難道陛下竟已猜到王翥對錢謹發難,背後是為我指使?”

文帝對督監院不滿,轉而重用鎮撫司,這可是一個危險訊號,楊濁不免憂慮道:“陛下讓江衝全權監察百官的一舉一動,院長,這……”

陸沉一擺手,說道:“本官倒不是在擔心這個,督監院勢大,放眼整個朝堂,能夠與督監院相抗衡的,實是鳳毛麟角,陛下只怕早就想制衡了,抬出個江衝來與咱們打擂臺,並沒有值得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只是在奇怪……陛下莫非已經猜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