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站在田埂間,看著母親抱著剛出生的弟弟背對著窗外的陽光。母親對贏得的勝利並不感到喜悅,她的臉上已經沒有淚水,只是眼睛好像失了神,一動不動。

從前村人耕種馬鈴薯為生,靠天吃飯。現在人人登山,到底為了什麼?

看著年幼的弟弟和滄桑的母親,十三歲卻從未上過學的丹增懵懂的知道了原因。

登山季取消,夏爾巴人贏得了尊重,對生活卻沒有什麼改善。

母親年紀大了,弟弟在外上學也要錢,這對丹增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可對自己的族人來說,這是尊嚴問題,不容褻瀆。

“可惜了,畢方或許真的有可能登頂創造歷史的。”愛登堡嘆了口氣,登山季取消,對他而言本無所謂,自己能來到一號營地便已經心滿意足,再往上,他也沒能力。

“創造歷史?怎麼會?無氧登頂有人做過了啊?”丹增笑了笑,不是很理解愛登堡的意思,

雖然對那些登山者並無好感,但丹增對現在的團隊卻是第一次有了別樣的好感,不僅僅是因為畢方先生救了自己的命。

同樣是因為這支登山隊很不同,和他以往帶過的任何隊伍都不同。

面前的愛登堡先生,爵爺,明明是一個就是歲的老人了,可登山過程中,只要看到垃圾,都會盡可能的把它們帶上,撿起來,小心翼翼地,像是呵護著寶石般的小心,一點點的剔除著珠峰上的“汙垢”,比他們這些“土著”還要在意珠峰的美麗。

在此之前,丹增從來沒見過有人這麼做過,或許有人不扔垃圾,有人隨手撿起垃圾,但絕不可能離開隊伍一小段,利用登山杖將山崖上的塑膠袋叉起,塞入自己的口袋。

姚俊先生很有錢,丹增第一次在大本營喝上了熱乎乎的雞湯,而且人很好,會說英文,講笑話,很有意思。

王先生胖胖的,但為人很親和,看他的目光和其他的富豪完全不同,沒有給他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就是身體不太行。

當然,還有畢先生,每次抬頭望山,丹增都彷彿能在他的目光中看到火一般的熱情,哪怕再累,他也不會讓背夫幫他背行李,行進時會走在最後一個,儘可能地保護著所有人,過裂縫時,他也會衝上去第一個走,確保鋁橋牢固和穩定。

哪怕是遇到雪崩,第一時間也不是獨自逃命,雪崩就近到眼前了,還要揹著愛登堡先生,死死拉著自己。

丹增很感激畢方先生,他救了所有人的命,倘若他下次還來,自己願意免費給他做嚮導。

“你不知道嗎?”愛登堡有些驚訝,隨後想到什麼似的恍然,解釋道,“畢方是華夏人,但華夏從來沒有人無氧登過頂,從來沒有。”

丹增目瞪口呆:“可他從來沒說過!這是一個巨大的榮耀!”

“是的,是巨大的榮耀。”愛登堡點點頭,“但正是如此,他不想去宣揚它,只想去證明它,他登山不是為了名利,甚至連提都不願意提,他和我一樣嚮往著自然的美麗,畢方只是為了證明,證明華夏人有這個能力,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嗎?”

丹增默背道:“冒險不等於莽撞和失控,也不是單純的作死尋找刺激,而是挑戰人類極限,做無人敢做的偉大的事業。”

愛登堡笑著點點頭。

“可是登山季取消了!”

“是的,所以我說很遺憾,他本可以創造歷史......呃,你怎麼了?”愛登堡錯愕的看著忽然起身的丹增。

“不行,不能就這樣放棄。”

丹增握了握拳,猛然朝山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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