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青黛 第110節(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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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
她放下帳簾,隔了一層遮擋,飛快脫衣,從帳縫裡將他衣裳推了出去。
“拿去吧。”
裴蕭元微笑著,望了眼帳內那一團朦朦朧朧的玲瓏身影,終於得以穿衣,轉過頭,卻見她也開始套衣了。很快他明白過來。
“公主你再睡吧!真的不必和我同行——”
絮雨已用他方才為他取來的自己的衣裳遮好身,開啟帳。
“我不困。我和你一起去。”
阿耶是什麼德行,絮雨再清楚不過。尤其今早,他這麼一大早就來要人,方才玩笑歸玩笑,她怎麼可能放心叫裴蕭元一個人去。
裴蕭元阻止不了,只能隨她。
賀氏領著婢女和僕婦進來。
雖然昨夜已在外聽到動靜,但此刻入內,見外間屏風倒地、水罐碎裂,更兼滿地水漬,幾無落腳之地,莫說燭兒、玖兒、綠玉等人,便是賀氏也是有些意外,實難想象,昨夜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狼藉至此地步。很快她回神,指揮其餘人在外收拾,自己帶那幾名貼身婢女入內服侍。
公主髮絲散亂,衣裳只夠遮身,一張粉面緋紅,眼角若還殘餘幾分淚暈。她的腳上只趿一隻繡鞋,人坐在榻沿上在等,駙馬正替她尋著另一隻。幾件公主昨夜外出歸來穿過的其餘裙裳正凌亂地堆在床尾畔的一張便几上,當中一件白綾緞的脛衣,竟撕裂了似地夾在當中。至於公主身後床上那為新婚而鋪的合歡紅綾錦衾,更是皺得不成樣了,便好似昨夜被人揉了又揉,天明變成如此一番亂狀。
如此景象,與前幾日的晨間完全不同,處處透著曖昧和纏綿的氣息,更不用說公主和駙馬之間了。之前他二人要麼不說話,要麼客客氣氣。然而此刻,公主指揮駙馬尋鞋未果,正在低聲抱怨鞋莫名不見,細聽,語氣帶著幾分愛嬌的味道。
婢女裡除了燭兒,玖兒綠玉都要年紀大些,聯想到昨晚這寢閣內分明發出那麼大的動靜,公主和駙馬卻始終沒有喚人入內收拾一事,未免不合常理。再見此情景,二婢頓時醒悟,不敢多看一眼,只那燭兒兀自渾然不覺,聽到公主抱怨,便要跟著駙馬尋履。
賀氏忙叫回燭兒,自己上去,背對著眾婢,將昨夜在門外撿起方籠藏在袖中的鞋襪悄然取出放下,口中道是找到了。
裴蕭元和絮雨這才領悟,應是昨夜早早便掉在外了。兩人想起昨夜當時情景,對望一眼,彼此臉都是暗暗一熱,沉默了下去。
賀氏面上只作不見,領人服侍二人更衣洗漱。
正忙著,外面又傳來楊在恩的催聲,道那謁者叫他再次傳話,務必請駙馬速速動身。
此時裴蕭元收拾得差不多了,繫好腰帶,自己套上靴履。絮雨也更衣完畢,長髮叫人給她梳作最簡單的一隻低髻,只插了兩隻半月狀的金地髮梳,面也不用妝容,接過來婢女遞上的一幅用來抵禦秋晨涼意的厚錦臂帛,披了,又匆忙在原地吃了幾口剛好送來的早食,正要一道出去,忽然只見他習慣性地抬手,摸了一下他腰帶側前方的位置,腳步一緩,便知他是想起魚袋了。
空袋在,魚符昨夜卻被他砸進了床底。這床是矮腳的四面實心壺門樣式,只留下了地面到圍欄不到一尺的空隙,莫說成年男子了,便是燭兒那樣瘦小的身段,也是不好鑽入。
賀氏也顧不上別的了,急忙代自家郎君趴到床欄前,從婢女手裡接過燭火,探到床下尋看魚符,終於看見那東西躺在靠牆最裡的一個角落裡,不用工具,根本夠不到。賀氏忙喚人去外面尋一根長竹竿來。
綠玉一邊應聲,一邊小跑著要要朝外去。裴蕭元這時走到床前,叫賀氏讓開,自己俯身下去,雙手攥住一隻床腳,猛地一個發力,在一陣木榫摩擦所發的咯吱聲裡,只見床帳亂晃,他竟將整一張沉重的香木床從地上硬生生地挪出來了一片,這才得以露出那一枚最深處的魚符。
絮雨被他這舉動唬住,第一反應便是他的傷肩,立刻疾步上來,低聲責備。
“我傷無妨,我自己知道。不好叫陛下再久等。”他輕聲應她。
謁者已連催數次了,莫說是他,便是原本並不當回事的絮雨,也知皇帝這回恐怕確實怒氣深重。
她更是看了出來,裴蕭元應是有些畏忌她的阿耶,所以方才便不忍再刁難他,更是加快了自己梳妝穿衣的動作。
“你呀!真是——”
她繼續責備半句,終究還是停了下來,伴著心裡湧出的一種對面前這裴家郎的又是喜歡、又是心疼的繾綣感情,搖了搖頭。
“呀!魚符壞了!”燭兒這時撿起那枚魚符,接著,吃驚地嚷了一句。
絮雨急忙接過,一看竟是真的。原來駙馬魚符由金打製,質地偏軟,竟被他那一下,給砸得變了形,一側邊緣有些扭曲起來。
“都怪我……”
她蹙眉用指尖摩挲之時,聽他喃喃道。抬起眼,看到他的面上露出了幾分懊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