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里百姓縱有些善心的,也被他樣貌嚇得不敢親近,這孩子就只能以乞討為生,等到年紀稍長,有人用重金賞賜,招攬了大批的乞丐,去刺探一位前輩高人的洞府。

那可能是朱剛烈從出生以來最幸運的一次,竟有幸作為首個透過九齒凌餘陣的人,從洞府之中,得到了那位前輩高人的傳承,更藉助洞府中的暗遁秘道,逃脫了外面那些覬覦之人的視野。

他不敢回到洛陽,遠走千里,從前輩傳承之中學來的種種法寶煉製之法,越發純熟,臉戴面具,隱居在燕聚山西側的黑沼澤之中,漸漸憑藉著為人煉製法寶、售賣法寶等等,有了不小的名氣。

豬剛鬣不想一輩子戴著面具做人,修為有成之後,身家富裕了,就有設想過許多改變面貌的方法。

然而他所得到的那門傳承中,引天地水火之氣,萃煉種種法器的同時,也是在萃煉自己的肉身,皮肉表象早已經跟他的修為本源連成一體,不可改易。

有煉丹藥方面的大師,為他用藥散護養肌膚,滲透肌理,調整五官,但他肉身如同法寶,藥力根本滲透不進去。

有邪術士為豬剛鬣換臉,結果過不了三天,被削骨修改之後的俊俏面容,就會變回原本的樣子。

有幻術高人用幾乎練假存真的幻法,為他變化出英俊容顏,無論是外觀還是觸控,都跟真實的俊朗毫無差別,可是隻要他一動用自身修為淬鍊新的法器,幻法就會被衝破。

縱然豬剛鬣送出再多的丹玉靈液,也找不到誰能給他一個兩全其美的答案。

朱剛烈曾經也想過,大不了放棄原有的這一身修為,等到把容貌改好了之後,再重新修煉回來。

可是那個時候,他早已經在修行者之間有了許多仇怨,不知道多少人時時刻刻盯著他的動向,一旦散功,必定當場引來殺身之禍。

無奈之下,朱剛烈只好重新戴起面具,回到自己的黑沼澤,既然沒了改變容顏的希望,他也就不再約束自己,窮奢極欲,衣食住行樣樣享受,召來妙妓歌舞,夜夜笙歌。

直到有一天,他救了一個被黑沼澤困住的受傷雀妖。

翠鳥妖精已經能夠變化人形,在朱剛烈家裡住了一段時間,見過他淬鍊法器的模樣,深深的為之痴迷。

“就算戴著面具,你雕琢法器之時的樣子,也是我有生以來見過最英姿雄偉的人。”

那一天之後,翠鳥妖精就開始追求這個怪人。

豬剛鬣被妖精的熱忱打動,但始終礙於自己的真容,不敢接受那份求愛的心緒。

妖精看出他的心結之後,故意招來自己的朋友,其中有一些化形不完全的山精野怪,也是人身獸頭,頗為駭人。

宴會之上,翠鳥與他們推杯換盞,勾肩搭背,毫不在意,引薦自己的朋友給豬剛鬣認識,豬剛鬣為之落淚,取下面具。

不久之後,他們就成親了。

豬剛鬣不再憤世嫉俗,直覺上蒼終究還是眷顧他的,給了他一個這樣完美的妻子。

翠鳥是白雲與青山之間的精靈,喜歡與百獸為友,就算是一些死守降妖伏魔戒律的修行者,也將她視為靈獸,願意與她往來。

翠鳥成婚之後,黑沼澤熱鬧了許多,有一些人即使聽說過豬剛鬣的名聲,也不在乎他的相貌。

那一段時日,朱剛烈做夢都是溫暖和暢的,但正所謂物極必反,他開心過了頭,便從這喜悅之中生出莫大的惶恐來。

他看著自己動人的愛妻,越來越懷疑,這樣完美的人兒怎麼會嫁給自己,她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樣貌嗎?

就算一時不在乎,天長日久又如何呢?

她的那些朋友,哪一個不比自己生得英俊,有些妖怪化形之後,邪魅猖狂,更令豬剛鬣自慚形穢,疑心暗生。

翠鳥心思敏感,察覺到丈夫的變化之後,便主動疏遠了那些過於親密的朋友,恪守起人間的禮節。

豬剛鬣心裡卻更加恐慌。

“我有什麼值得她如此退讓,乃至於約束了自己的天性?”

“她與那些人若不是真的有鬼,又為什麼這麼主動的做給我看?”

豬剛鬣既愛又懼,越發多疑,悄悄給自己的宅院底邸打下重重禁制,將每一重門檻都祭煉成法器,每一張瓦片都是一個監視的手段。

每一個陰暗的角落裡,都通往豬剛鬣可以觀察到的琉璃顯影鏡。

翠鳥發現之後,實在忍無可忍,找豬剛鬣開誠佈公,豬剛鬣完全不肯聽她分辨,惱怒之下,將她暴打一頓,廢了她大半的修為。

翠鳥重傷昏厥,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的丈夫跪在自己床前,叩首懊悔,百般懇切,翠鳥看他有悔改的意思,到底心軟,就原諒了他。

但這豬剛鬣,根本是變本加厲,從那以後甚至不準翠鳥跟任何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交流,即使是家裡的僕人,多跟她說了一句話,也會當場殺死,還要把血淋淋的屍體,特意拖到翠鳥面前。

翠鳥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形容枯槁,合翅返還為卵。

豬剛鬣為了救她清醒,往長安尋覓寶藥,剛好遇到了薛夫人入長安,聽說了薛仁貴和他夫人的故事。

據說薛仁貴年少之時,身份低微,為人木訥,還不能言語,他夫人相中了他之後,卻不顧家中阻撓,為其苦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