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再見(第2/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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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首,強壓著起伏的心緒,還算鎮定地說道:“放血施咒,或還有救。”
當他從自己房中取來銀龜羅子時,六萬早就候在屋中。
走到床邊,割開五萬已經變冷發硬還隱約透紫的手腕,汩汩黑血登時帶著惡息噴痛出來。
好歹毒的蠱!他心裡尋思,血之所以顯現黑色,是因為血裡已經長滿了微小的黑色蠱蟲絲,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活血汙染至此,可見這些小蟲絲的繁殖能力有多強。
養蠱,也是煉炁師鑽研的領域之一,好的蠱蟲可助人治病療傷,惡的害人於無形。
五萬的身手,雖算不上頂尖,但想要傷他至此,也並不容易。“看來恍容裡那地方,一定高手如雲。”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第三枚藥丸取出,寒進了他口中。
六萬擔憂地候在一邊。
不過多時,五萬發出一聲痛吟,緩緩睜開眼睛,又休息半刻,精氣迴轉,面龐上漸漸有了血色。
“多謝東家。”五萬捧著胸口,十分費力地說。
“你為我受累,不必客氣。”
馮無病為他把過脈象,自知已無大礙,心中的大石總算放下。
五萬又調息了一陣,接著便將自己去恍容裡的前後經過詳細說了。
馮無病聽罷,心中又驚又怕,沉吟半刻後,主動對面前的兄弟說道:“茲事危急,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
六萬有些擔憂地拉住他的手,“東家何必親自涉險,讓小的去!”
六萬白莽莽一條大漢,體壯聲粗,可心思卻是最為細膩的。
他微微一笑,搖搖頭,“不必擔憂,我自有法子。”
“但聖主立有規矩,你若擅自離開四海酒肆,不怕受責罰嗎?”
“且顧不得那麼多了,”他長身而起,心中因著對聖主立下的規矩有所顧忌而格外沉重,臉上卻是一派平靜,“你們不用擔心,把家看好,等我回來。”
移時,回了自己房間,攤開了宋老怪送的畫卷,借桌上的羊角燈光,開始細窺究竟。
恍容裡之所以叫這名字,是因為那地方背靠著一個完美的天塹,一條幽深的恍河,隔著兩片巨大的斷壁,懸崖下邊原本深不見處,此際,在宋老怪贈給他的畫中,峭壁之上,陡然陡然多出一條神秘莫測的棧道,蜿蜒崎嶇,一直深向盡對,河中一塊巨大的石頭上,趴著一隻仰臉探天的大黿,身背披滿了綠苔,看上去足足可媲古廟的大鐘,令人光是視之便心生膽寒。
在恍河的另一邊,那光滑、潮溼、神秘的彼岸,還站著一位神秘的男子,身著藍衣,眼裡卻散著瘮人的幽碧綠光,活著生長於暗處的毒株,野蠻,不講道理,又充滿危險。
馮無病看完這畫,心中有種說不出填悶與難受,默然於心底滋生的巨大的不安感像一隻無形大手緊緊攫著他喉嚨。
“怎麼會這樣巧?”他暗中尋思,“五萬在恍容裡受了傷,宋老怪此畫亦明顯指向那裡,難道那地方果然出了什麼變故?”
此時天色已經漸明,他一夜未睡,感到神思昏昏,腦袋發沉,便匆匆寬了衣袍上床休息。
次日入夜,他早已換上一身粗布舊衣,把笨重的石膏纏在小腿上,扮作一個瘸子,拄著柺杖,艱難地步上去往恍容裡的小路。
出門前,六萬和他照了一面,一見到他這副打扮,憮然呆了一下,半晌才恍過神來,蹙起眉頭,頗為擔心地說道:“東家可以提防一些。”
他點點頭,擰開手中的酒葫蘆,刻意灑滿全身,什麼都沒說,就自後門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自格外留心,無論風吹草動都相當謹慎,就在將要邁進恍容裡時,碎石路上突然傳來一陣十分著急的腳步聲,猛一回頭,來的是位身穿黃袍的道人。
這道人又高又瘦,後背插著一根發黃的拂塵,臉上、身上沾滿黃泥,湊近一看,脖根與頰邊全是汙垢,一副久未洗沐的模樣。
馮無病本是極好乾淨之人,但在駐宋四海酒肆之前,他曾隨軍出征,過過幾年艱難日子,也曾連貫幾個月不洗不沐,對於人身上那種久汗積臭早就習以為常。
道人最後停在他身畔,左手指了他,右手指向恍容裡街道,目光裡透著疑惑,口口“呀呀”有音。
馮無病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道人是個啞巴。
連忙點點頭,“是,我也是去赴會的。”
關於“赴會”一詞,是五萬給也捎回來的線索,他也只是依稀偷聽到的說法,至於到底赴得是什麼會,尚來不及打聽,就受了傷。
道人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忽地將長手伸出,一把夾住的身子,將他挾在自己的腑下,莽莽沖沖向前奔去。
明明他身量不小,可是被道人一路挾在腑下急走,就好像一隻被母雞護在身下的雛物,腳底下漸漸空了,開始像踏在一團敗絮之上,後面便騰空而行,心中納罕其人輕功真是不俗。
概是對方可憐他“不利於行”,才特意要攜他一程,不意竟使他生出幾分慚愧之心。
二人奔行一陣,移時便到了恍河邊,天塹垂眼可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