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口氣,仍有些不甘心,顫著聲問:“你為何偏偏咬定是我呢?不是還有那個雙劍客嗎?”

“不會是她,”小丫頭搖頭說,“因為當我趕到那時,那女人同樣剛到。她一見到我,便向我質問,郎中是否為我殺的。我說不是,她卻不信,氣急敗壞地與我交手起來,如果是兇手的話,怎會如此?”

“這麼說,她和那些人是一夥的……”他撫眉陷入沉思,半晌,突然粲然一笑,又問道:“對了,那天明明是郎中先死,你們後到,而我最後。我未至而人已死,這不是最好的證明嗎?”

豈料小甲擺了擺,卻是毫不在意地說道:“先殺了人,再裝模作樣地折回來,不就行了?你當時獨身一人,只要身手夠快的話,想辦到亦並非難事。”

“這……”童玉宸頓時傻眼。

小甲眄了他一眼,繼續接道:“一定是你在殺人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便從窗戶逃了出去。當你發現我和劍客同時登門後,躲在暗處的你,乾脆順水推舟,重新折回來一趟,讓我和劍客誤以為你是剛剛趕到的,如此一來,我倆皆成了你的人證,你還能順便給我搭把手,助我共退劍客,保護我的安全。我猜的沒錯吧?”

他沒好氣地擺了擺手,仍是否認:“噫!越說越玄了,我可沒那麼縝密的心思!人真的不是我殺的,而且我只會用刀,不會使劍。”

小甲惟一哂,卻是笑著望著他的眼睛說:“你承認也好,否認也罷,反正我心中已有定度,不過你放心,出了這個巷子,這件事我保證不會有第三人知道。”

他緊緊皺起眉頭,苦笑道:“這真是欲冤之罪何患無辭!”

小甲身子一提,跳到高處,衝他仰了一下臉,算是示意,旋即飛轉而去。

他站在原地撓了撓腦袋,心情真是複雜至極。

宵禁中,天色依舊很暗,四下闃靜。他沒有當差,按說不能隨意走動,可巡城的官兵路過他時,並沒拿他當回事,徑直地與之擦肩而過。

睚眥刀,是最好的護身符。

中京,他鐵血所捍衛之地,是一頭睡實的雄猊,寂然臥在天地之間。

他走在它的血管之間,喘著帶有酒香的氣,聽漫漫曲聲撩過耳際。

“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抬頭一看,正好路過眾仙苑大門,裡頭不知哪位歌女在唱。

歌聲裡,他緊了緊衣襟。

往前走,再往前走,某條街某間房的簷角,總是亮著一盞小燈,那是為他留的。

她這樣的美人就不該屬於這樣的塵世,塵世對她是一種玷汙。

同人費勁千心萬苦,為她造了一個水月之境,也只有那樣毫無瑕疵的聖境才是配得上她的地方。望著倚欄眺望遠處的聖主,他想。

高樓的紅漆外廊上,她倚欄遠眺,望著已經步入清晨的中京,嘴角邊掛著一抹清清淡淡的笑意。

馮無病不敢貿然湊近,怕打攪她的興致,他知道她曾在這個地方受過重傷,對這裡恨大過喜,他怕萬一自己湊得太接近,身上的男子氣息太重,會勾起她那些絕望的回憶,所以他只敢在一丈之遙處安靜跪下,並且一語不發地低著頭,只等她主動發現他了,才向她回稟這些日子打聽到訊息。

“起來。”

他剛剛跪下便聽見聖主說。

一抬頭,一抹淡雅的笑意正掛在她嘴角邊,他望著,不知不覺心神一顫。

“還是吵到你了。”聖主說。

他立馬否認:“沒有,是聞到香味了。”

聖主笑了笑。

幸好。

沒有從那雙眼裡讀到難過。

半晌,風裡傳來聖主的詢問,“有線索了嗎?”

聲音低沉,沒有任何的寄望。

他搖搖頭,黯然地說道:“沒有。”

“還是沒有嗎?”她轉過臉,風吹過她的鬢邊,送來香氣中帶著冷冷的難過。

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怕承受不住那份寂寥。

“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有半點線索,他現在究竟在哪兒……”習習的風裡,聖主喃喃自語。

將臉低下,慚愧道:“是屬下辦事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