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烈山莊廣交天下英豪,驚聞莊主離世,四面八方不少英雄豪傑都來弔唁,赴喪者眾,奔喪者多,烏泱泱滿院的人急待張羅,不到一個時辰,又前後一死一傷,他自然應承不暇。

這些事情她都看在眼裡,也體諒他的苦衷,可她心裡明白,場面上不少本家親戚,甚至長嫂孃家長輩,平日根本不認她這位郭大奶奶,如今長嫂痛病在床,已無心過問這些,如果她再不拿出下馬威來,殺殺這些人的火焰,將如何服眾?

其他兄長姐姐個個心懷鬼胎,本就覬覦山莊基業,此時若將大權交到他們手中,豈不是送肉包子給狗嗎?

既不能淪為江湖群豪們的笑料,又不能白白被人抽豐,有些事情,她必須堅持到底,否則豈不愧對長嫂一腔信任。

果然,常勝一倒,四下頓時安靜不少。

她面無表情地捲回軟索流星,遞向沈煙,沈煙不願沾血,立馬拿帕子包著接過。

“么姑娘,”辛柏沉聲問:“這人吃多了酒當眾犯渾,實在該死,當如何處置,還望示下。”

她微微一笑,這時倒收好了爪子,露出碎玉白牙,慈悲道:“死了便值一百兩,不死便將養著,等你們大奶奶身子好了,再作發落。今日人多事雜,苦了你了,若還有這等不安分的惡僕,通通綁到我院子來,不必顧及任何人的顏面。”

“是!”

下人們聽見這話,登時面面相覷,人人自危,辛柏拱手讓到一邊,眼風一掃,立馬有四名護院湧上前來,七手八腳抬走常勝。

離了主院,再無停歇,一徑回到長嫂專門僻給她歇腳的寶奩院。

此處是她娘與她親居住過的小院,孃親死後,她獨自守到十三歲,一恍已經離開十多年,但每塊鋪路的石頭,每片遮陽的瓦當,因為深深植在年幼的記憶中,倒也並不覺得生分。

回到正房,沈煙打水洗兵刃去了,另有婢子來為她倒茶,雙烈山莊又富又綽,哪怕是招待遠客的茶葉都是上等毛尖,奉在她面前的,又豈有糙物。

郭家雖然不窮,可與山莊的錦衣玉食相處,又實在不值一提。

她呷著好茶,品聞著其間暗挾的幽蘭花香,獨自神醉了一會兒,且聽門前一陣腳步攢動,暗裡聽辨,來了三人,個個步調放急帶衝,似乎都帶著無盡怒意。

正在想,是不是有人為常勝的事情來尋晦氣時,長嫂跟前孔媽媽的聲音傳來,毫不客氣:“快去通報一聲,就說後廚鬧賊,需么姑娘趕緊拿個主意。”

她舉著盞子,暗裡好笑,心中暗忖:這孔老太婆向來看不起我,又素來東拉西扯,好過問閒事,這回長兄暴逝,本該長嫂出面主持,她有了用武之地,自有地方煉肥水,可惜長嫂身體不濟,老太婆成日悶在院中,出不了風頭,抽不到好處,便想拿事兒尋我的晦氣,哼,真是自作聰明。

她眼珠一轉,頓時有了主意。

報訊息的小婢子揭簾而入,衝她說了原由,她卻道一句:“讓孔媽媽等一等,我適才飲了些酒,又被常勝牽動怒氣,頭正疼呢。等我歇息好了,自會傳她。”

小婢子抬頭偷看她一眼,她一個狠瞪,冷起臉色,嚇得小婢子滿面躥紅,自然不敢忤逆,趕緊逃出門外,將她交代的話,一字一字全都照搬著說了。

她滿意地點點頭,卻聽院裡傳來一聲好大的嘆息,似乎格外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