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聶小魚再次將目光轉投給葉蘭訓,心中思量:這人能一路偽裝到底,都未被人發現,是謂城府夠深,又能在絕境中逆轉局面,劈開生路,是謂心機夠重。

再次掃過他如丁香花一般的臉龐,體會到高雅中暗擷的那點陰鷙與神秘,她心頭突然生出好大一股惋惜。果然人無完人。

在那班金童奔逃之後,毒夾竹亦覷準時機,攆著他而逃,方才千鈞一髮,是她給班金童透了信風,眼看叵惡身邊多出一條好手,生怕被人秋後算帳,自然不敢久留。

但她和班金童相比,身手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前者之逃有如金蟬退衣,輕靈又不留痕跡,她卻笨重又緩慢。

叵惡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逃犯,右手拇指一顫,抖開小刀,睨眼狠擲出去,一徑插入毒夾竹的後背。

毒夾竹正好跳過窗頭,撲通一身,伴著大叫落到廊道上,轉瞬安安靜靜,怕是小命已經嗚呼了。

那位姓黃的長者見狀,登時慘叫了一聲:“竹姑娘!”

然後回過頭來,含嗔帶怨地瞪向叵惡。

叵惡卻沒空顧及這些,她腹部一搐,身子左右一晃,腳步虛著往前撲了兩步,好在葉蘭訓及時伸手相扶,最後是倒在了他的懷裡。

那姓黃的長者,捋著鬍子冷冷一笑。

葉蘭訓一手攙扶著叵惡,抬起頭來瞪著面前人,聲音放冷,只道:“你走吧,我倆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實在沒必要殺你。”

姓黃的長者卻沒有動彈一下,好像被誰定住了身子,只是乾瞪眼,目光瞬也不瞬。

葉蘭訓一笑置之,扶著暈倒之人,緩緩湊到了牆邊。

在他轉身之後,長者瞬間移動身形,好像一陣青煙,風一拂,就飄到了大門口。

可惜長者逃得再快,仍然快不過葉蘭訓的算計。

長者的右腿將將邁過門檻,那柄金光閃閃的虎頭小刀就刺中了他的後背,他慘叫一聲,定在原處,本想回頭,卻根本來不及,身子一抖,面龐朝下撲倒在地,也就死了。

他的屍體橫躺在門檻上,熱血一半在外,一半在內,死狀好不淒涼。

再看葉蘭訓,臉上仍是一派鎮定自若,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出爾反爾與譎詐善變,流露出半分愧疚。

半晌,他又扶額望著聶小魚,冰冷冷地說道:“小姑娘,把我倆的兵器洗乾淨了拿來。”

聶小魚哪有本事與膽量拒絕,立馬快步走到門前,費了好半天的勁,才把發軟的刀子拔出來,然後又繞到窗下,抽出了叵惡的蝴蝶刀。

月下星前,她望著這二人的慘狀,偷著嘆了口氣。

雖這二人並非善類,死有餘辜,可從昨夜到今夜,也算相識一場,如今飛災橫禍,前後喪命,總不禁令人唏噓。

夜此時已經極深了,噪鵑的聲音忽遠忽近,堂前的曬場上,兩隻蝙蝠左右盤旋,久久不去,她瞥了一眼已然堆成尖的屍山,心頭一冷,渾身躥寒。

緊了緊前襟,她攥緊兵器,面如土色地走向井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