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既然有人,那就不安全,他們過來就是自投羅網。

鄭書和穆玉姬瞧見卞宇宸與柳不花的那一刻就打算換個地方躲了,卻不想彼時床上的卞宇宸忽然睜開了雙眼,目光直直落向鄭書與穆玉姬,將他倆的腳步釘在原地。

穆玉姬和鄭書都覺得,卞宇宸要開口與他們說話,要求他們“陪伴”了。

孰料,下一秒卞宇宸就像是沒看到他們似的,重新閉上了眼睛。

——這是什麼意思?

鄭書和穆玉姬猜不透。

他們轉身剛要走,卻又聽見走廊處傳來呂朔和陳雲的對話聲,他們便不好逃跑,只能鑽進柳不花和卞宇宸的床底下暫避,可呂朔、陳雲他們幾個走了以後,謝印雪又回來了。

更不湊巧的是,他來的時候,穆玉姬剛掀起床單的一角,被逮個正著。

鄭書當時就想衝出去攔在姐姐面前了,然而謝印雪都沒看二號房三號床“無風而動”的床一眼,只朝躲得正好的鄭書走來。

所以床底下被謝印雪抓到的鄭書沒問青年怎麼這麼快就找到他了,悻悻爬起後就從兜裡掏出一顆白色藥丸,試圖做最後的掙扎:“……謝印雪,吃藥嗎?”

謝印雪但笑不語。

鄭書看著他這副表情徹底洩氣,還怕青年去找穆玉姬,就破罐子破摔道:“行,說吧,你都看到了些什麼幻覺?”

謝印雪便將他所見“幻象”,一五一十地描述給了鄭書。

說來也怪,那些“幻象”謝印雪說明的越是清晰,他們的身影就越是模糊,彷彿是快要消失的海市蜃樓,而鄭書的臉色,則隨著青年的話語越來越難看,時青時白,最終在謝印雪抿唇道盡話語時沒能忍住,捂著胃衝出了病患病房,不知跑哪去了。

至此,病患參與者在夜晚找到護士參與者,並將自己幻覺描述給對方後會發生的事也清楚了:病患參與者所有的幻覺,將會轉移給護士參與者,由護士參與者承受,自己則不再受任何影響。

謝印雪深吸一口周圍的好空氣,瞥了從頭至尾沒睜開過雙目的卞宇宸一眼,走到自己床邊道:“來我這裡躲吧,鄭書給了我清靜,我還他一份人情。”

穆玉姬從二號房三號床底下走出,默然躬身向謝印雪道謝。

謝印雪頷首回她,也沒躺到自己床上,只把輪椅拉回床邊,坐在上面繼續閉目養神。

差不多過了一刻鐘後。

那些去護士宿舍找人的病患參與者們又回來了。

呂朔滿腹鬱悶,喃喃著:“走遠路也看不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還不是你們出的餿主意!走了兩圈了,還是沒瞧見人!”

胡利憋不住指責了呂朔兩句,達成與“室友交談”的條件,開始共享呂朔的幻覺。然後,他就明白陳雲為什麼想吐了。

因為在呂朔的幻覺裡,他四周有很多在不斷吃東西的胖子。如果光是這樣,那倒沒什麼,可那些胖子吃的東西,是從另外一個胖子的月工門裡掏出來的,他們對吃的渴望,已經讓他們完全喪失了理智,加之周圍沒有可食用的食物,便只能從距離自己最近的地方尋找可以吃的東西。所以他們能抓到什麼就吃什麼,一個個疊在一起,好似人體蜈蚣。

呂朔欲哭無淚,他也不想看到胡利的幻覺啊。

胡利的幻覺沒比他好到哪去。

胡利的幻覺是有一群肉體生蟲的人在跟著他,那些“人”身上遍佈著密密麻麻的小洞,像是極大的毛孔,而每個“毛孔”裡都蜷縮著一條探頭探腦的肥蟲,看得人雞皮疙瘩狂冒。

呂朔趕緊問與他共享幻覺的:“陳雲,你能看到胡利的幻覺嗎?”

陳雲沒看到,她目前依舊只能看見呂朔的幻覺,看來“共享幻覺”必須要建立在雙方完成交談的基礎上,病患參與者看到的幻覺數量,取決於他究竟與多少個“室友”說過話,而另外一個已經共享幻覺的病患參與者,只要不再與“室友”交流,就不會看到更多幻覺。

於是陳雲哪敢接呂朔的話,只搖頭作為回應,其他人也更加不敢吱聲。

“你為什麼要在我自言自語時和我說話呢?”呂朔問胡利,“你的幻覺都是些啥啊?”

“你閉嘴吧!”胡利反問他,“我的幻覺有你的噁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