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山莊靈丹(第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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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進波繼續道:“剛才我二人險些攜手共赴黃泉,拼鬥之時我心中就想,我和董大哥若是僥倖不死,我就自服一隻朱睛冰蟾,再拿一隻救他性命。我二人又無冤仇,何必為了一點小事,搞出人命大事?”董林海合什笑道:“那倒生受你了。”
陳進波道:“總而言之,這兩隻朱睛冰蟾已不是我的了。”雙手舉起黃金盒子,送到王嘉遇面前道:“不敢說是報答,只是稍表敬意,請公子賞臉收下了。”
王嘉遇愕然道:“那怎麼可以?這是陳大哥要送給黃老爺子的壽禮。”陳進波道:“若不是公子仗義相救,兄弟我非死即傷,這對朱睛冰蟾總之是到不了黃老爺子手中啦。至於壽禮吧,不是兄弟我誇口,那是手到拿來,隨處即是,用不著操心。”王嘉遇見此物太過貴重,只是推謝。陳進波有些不高興了,說道:“這位公子既不肯告知大名,又不肯受兄弟的禮物,難道疑心兄弟是偷來的,嫌髒不要嗎?”王嘉遇道:“陳大哥說的哪裡話,適才匆忙,未及通名,在下姓王,名嘉遇。”
董林海和陳進波同時“啊”的一聲驚呼。陳進波道:“原來是王盟主,怪不得這麼好的身手。王公子率領群雄,祥和路大破蒙軍,武林人士無不敬仰。”董林海道:“我那時聽到這訊息,不由得伸手大打我自己的耳光,惱恨運氣不好,沒能趕上這一場大仗,連一個胡人都沒殺到。”眾人都笑了起來。
王嘉遇道:“陳大哥既然定要見賜,在下卻之不恭,只好收下,多謝多謝。”雙手接過,放在懷裡,隨後回到自己房中,從鐵箱裡取出一株硃紅色的珊瑚樹來。那珊瑚樹有兩尺來高,遍體晶瑩,更難得的是無一處破損,無一粒沙石混雜其中。王嘉遇放在桌上,登時滿堂生輝,奇麗無比。
陳進波吃了一驚,道:“兄弟我也逛過不少富豪之家、官宦宮室,卻從未見過如此碩大完美的珊瑚樹!恐怕只有大宗的皇宮內院,才有這般珍物。這是王公子的傳家之寶吧?當真令人大開眼界。”
王嘉遇笑道:“這也是在下無意中得來的。這件東西請陳大哥收著,明兒到了快活山莊,就作為賀禮吧。”陳進波驚道:“那太貴重了!”王嘉遇道:“這些賞玩之物,雖然貴重,卻無實用價值,不比朱睛冰蟾能夠起死回生。陳大哥不必多言,快請收下。”陳進波只得謝了收起,他和董林海見王嘉遇出手豪闊,都不禁暗暗稱奇。
次日傍晚,到了快活山莊,眾人先在附近客店歇了,第二天一早,就去快活山莊送禮祝壽。
快活山莊莊主黃國建見了王嘉遇、富安、曹秀清三人的名帖,忙親自迎接出來,他早知王嘉遇年輕,待此刻相見,只是個公子打扮的年輕人,不覺一愣,十分不悅,暗想:“這些江湖草莽怎麼顛三倒四,推舉這麼一個毛頭小夥子做盟主?”但眾人遠道而來拜壽,自然是給了自己極大的面子,於是和大兒子黃柏硯、二兒子黃柏礦連聲道謝,迎了進去,互道仰慕。王嘉遇見黃國建身材魁梧,鬚髮如銀,雖然六旬年紀,仍然聲若洪鐘,步履之間更是穩健異常,可見武功精深。他兩個兒子都在壯年,也都是英氣勃勃。
說話之間,黃國建似乎對金山寨大會頗不以為然,富安談及金山寨大會,他都故作不聞,並不介面。過了一會兒,又有賀客到來,黃國建說一聲:“失陪!”出廳迎賓去了。王嘉遇暗想:“這黃老爺子似乎不像傳聞中那樣好交朋友,怎麼對我們如此冷淡?”孟逸然低聲道:“原來‘北俠黃’也是浪得虛名。”
快活山莊家丁獻上點心後,黃柏硯便帶了王嘉遇等人去後堂看壽禮。這時黃國建正和許多客人圍著壽禮讚嘆不絕,見王嘉遇等人進來,黃國建忙搶上來謝道:“王公子、孟小姐,送這樣厚禮,老夫怎麼敢當?”王嘉遇微微一笑道:“老前輩華誕,一點兒敬意,太過微薄。”
眾人走近看時,只見光彩奪目,擺滿了禮品,其中王嘉遇送的是白玉八駿馬,孟逸然送的是翡翠玉西瓜,尤其名貴,陳進波送的珊瑚寶樹也很搶眼,這些都是“蔣公寶庫”中的珍寶。
黃國建對王嘉遇被推為武林盟主一事,本來頗為不快,但見他說話謙和,口口聲聲稱自己為“老前輩”,送的又是這等珍貴非凡的寶貝,足見對自己十分尊重,覺得這人雖然年輕,行事果然不同,不覺生了一分好感,說話之間也客氣多了。
各路賀客拜過壽後,晚上壽翁大宴賓朋,黃國建富甲一方,素來愛好交友,這天各處來的賀客竟有三千多人,黃國建掀須大樂,向各路朋友不住口的招呼道謝,大廳中開了七八十席,那些位望不高、輩分較低的賓客則只好在後廳入席了。
王嘉遇、孟逸然、富安、曹秀清四人都給安排在居中的首席上,黃國建在主位作陪,同席的還有武林耆宿曾其賢、鄂東統治使趙安舟、永勝鏢局總鏢頭董永偉,群豪向壽翁敬過酒後,猜拳斗酒,甚是熱鬧。
酒到正酣,一名家丁匆匆進來,捧著一個拜盒,走到黃柏硯身邊,輕輕說了幾句話,黃柏硯忙站起來,走到黃國建身旁,說道:“爹爹,你老人家真好大的面子,獨火霹靂夫婦帶了徒弟來給您拜壽啦。”黃國建一愣,道:“老夫雖然和張明正齊名,江湖上朋友稱我們為‘南俠張、北俠黃’,但是老夫跟張明正素來沒交情啊。”揭開拜盒,見大紅帖子上寫著“眷弟張明正率同拙荊、門人敬賀”幾個大字,另有小字注著“菲儀黃金十兩”,帖子旁邊放著一隻十兩重的金元寶。
黃國建心下歡喜,向席上眾位賓客說了聲:“失陪。”帶了兩個兒子出去迎賓了。
不多時,只見他滿面春風,陪著張明正夫婦、曹宇澤、唐晨升、趙穎麗五人進來,張夫人手中抱著那個皮包骨頭、奄奄一息的孩子張嵩。
王嘉遇早站在一旁,作了一揖,道:“二師哥、二師嫂,你兩位好。”張明正點點頭道:“嗯,你也在這裡。”張夫人哼了一聲,卻不理睬。王嘉遇拉著孟逸然站起,說道:“師哥、師嫂請上座,我和宇澤他們一起坐好啦。”
黃國建聽王嘉遇稱呼張明正為師哥,笑道:“好啊,有這樣一位了不起的師哥撐腰,也難怪能當盟主了。”言下之意,似乎說王嘉遇能出任盟主,全是仰仗師哥張明正之力。孟逸然就要發作,王嘉遇微微一笑,拉住了她。
張明正這些日子忙於為獨子覓藥,尚不知金山寨大會之事,愕然道:“什麼盟主。”黃國建笑道:“老夫是隨便說笑,張兄不必介意。”當下請張明正夫婦坐在了曾其賢下首,王嘉遇拉著孟逸然和曹宇澤等坐在一桌,富安、曹秀清見了,也離開主席,和顏路回坐到一桌去了。
張明正和黃國建互相敬酒,各人喝了三杯後,永勝鏢局總鏢頭董永偉站起身來,道:“兄弟不勝酒力,各位寬坐,兄弟到後面歇一下。”張明正冷冷道:“我們到處找董鏢頭不到,尋思定在這裡,果然不錯。”董永偉神色尷尬,說道:“兄弟跟張爺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張爺何必苦苦找我?”
眾人一聽此言,都停杯不飲,望著二人。
黃國建笑道:“二位有什麼過節,瞧在老夫的面子上,讓老夫來排解排解。”說到排難解紛,對他而言實在是生平至樂。董永偉道:“兄弟久仰獨火霹靂南俠張的大名,一向很敬重,只是素不相識,不知何故一路追蹤兄弟。”
黃國建一聽,心中雪亮:“好啊,你們兩人原來都不是誠心給老夫拜壽的!一個是避難,一個是追人。董鏢頭既然瞧得起我,到了我的地盤,總不能讓他吃虧丟人。”於是對張明正道:“張兄有什麼事,咱們過了今天再慢慢談,大家是好朋友,什麼誤會總能說得開。”
張明正不善言辭,張夫人指著手中的孩子道:“這是我們的獨子,病得快死啦。想求董鏢頭開恩,賜幾粒藥丸,救了這孩子一條小命。我們夫婦永感大德。”黃國建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是應該的。”轉頭對董永偉道:“董鏢頭,張兄這樣的大人物求你,什麼藥丸的,拿出來吧。你瞧這孩子確實病重。”董永偉道:“這茯苓首烏丸倘若是兄弟自己的,只需張爺一句話,兄弟早就雙手奉上了。不過這是皖南李知府進貢給詹王的貢品,著落在永勝鏢局送到漢城。若有閃失,兄弟不能再在江湖上混飯吃,那也罷了,可是不免連身家性命都難保了,只好請張爺高抬貴手。”
眾人聽了這話,都覺事在兩難。鄂東統治使趙安舟一聽是貢品,忙道:“這是進貢給我們詹王爺的東西,哪一個大膽的敢動?”張夫人哼了一聲,道:“就算是玉皇大帝的,這一次也只得動上一動了。”趙安舟喝道:“好啊,你這女人想造反嗎?”張夫人大怒,伸筷在碗裡夾起一個魚丸,乘趙安舟嘴還沒閉上,噗的一聲,擲入他的嘴裡。趙安舟大驚,哪知又是兩個魚丸接連而來,把他的嘴塞的滿滿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登時狼狽不堪。
武林耆宿曾其賢一見大怒,心想:“今天是老夫結義兄弟黃國建的壽辰,你們這樣搞法豈不是存心搗亂?”隨手拿起桌上一隻元寶形的筷架,用力一拍,筷架整整齊齊的嵌入桌中。
張明正知道他在顯示武功,便把手肘靠著桌子,暗運“山岸功”內力向下一抵,全身併為動彈分毫,那嵌在桌子裡的筷架突然跳了出來,撞向曾其賢臉上。曾其賢大驚,連忙閃躲,雖未撞中,卻已顯的手忙腳亂。他滿臉通紅,霍地站起,反手一掌,將桌子劈下一角,轉身對黃國建道:“黃老弟,老哥哥在你府上丟臉了。”說著大踏步向外走去。負責招待的兩名快活山莊弟子上前道:“師伯不忙走,請到後堂用杯茶吧。”曾其賢鐵青著臉,雙臂一張,兩名弟子踉蹌跌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黃國建怫然不悅,心想好好的一場壽宴,卻被張明正夫婦趕到攪局,以致老朋友不歡而去,正要發話,趙安舟已經將兩個魚丸從嘴裡挖了出來,另一個卻終於還是嚥了下去,他為官多年,向來飛揚跋扈,哪裡吃過這等虧?當下哇哇暴叫:“反了,反了!這還有王法嗎?來人吶!”兩名親隨還不知大人為何發怒,忙奔過來。趙安舟叫道:“抬我的關王刀來!”
原來這趙安舟靠著祖蔭得官,武藝本來低微,卻又偏偏愛出風頭,要鐵匠打了一柄刃長背厚、鍍金垂瓔、薄鐵皮的空心偃月刀,自己騎在馬上,叫兩名親隨抬了跟著走,務需口中“嘿呦,嘿呦”的叫聲不絕,裝作十分沉重、不堪負荷的模樣,然後他只要隨手一提,卻是輕鬆瀟灑。旁人看了,自然佩服趙大人神力驚人。他把“抬我的關王刀來”這句話說順口了,這時脾氣發作,又喊了出來。兩名親隨一愣,這次前來拜壽,並未抬了這累贅之物,其中一名親隨當即解下腰間佩刀,遞了上去。
黃國建知道他的底細,見他又裝模作樣,連叫:“使不得。”
趙安舟草菅人命慣了的,他不是江湖人物,也不知道張明正有多大的來頭,眼看他是布衣打扮,哪裡放在心上?接過佩刀,揮刀摟頭向張夫人砍去。張夫人右手抱住孩子,左手一伸,彎著食中二指鉗住了刀背,問道:“大人,你要怎麼樣?”
趙安舟用力一拉,哪知這把刀就像給人用鐵鉗鉗住了一樣,一拉之下,竟然紋絲不動,他雙手握住刀柄,用力往後拉奪,霎時間一張臉脹得通紅,張夫人一笑,突然一鬆手,趙安舟仰天一跤,跌的結結實實,刀背砸在額頭上,登時腫起圓圓一塊。兩名親隨忙搶上扶起。趙安舟不敢多言,手撫額頭,三步並作兩步走了,親隨也忙跟著出去,趙安舟走到廳門口,一路上大聲喝罵親隨:“混賬東西!你們就是怕重偷懶,不抬本大人用慣了的關王刀,否則的話,還不一刀把這個潑婦劈成兩半!”
董永偉乘亂想溜。張明正道:“董鏢頭,你留下藥丸,我絕不為難你。”董永偉受逼不過,站在廳心,叫道:“姓董的明知不是你獨火霹靂的對手,性命就在這裡,你要的話,就來拿去吧。”張夫人道:“我們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把藥丸拿出來!”
黃國建的長子黃柏硯再也忍不住,叫道:“張爺,我們快活山莊可沒得罪你,你們有過節,請去外面鬧吧,不要攪了家父的好日子。”張明正道:“好,董鏢頭,咱們出去吧。”董永偉卻不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