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破陣尋珍(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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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善祥大駭,這一招雖然沒盼望能打中他,但估計著當時情勢,他前後無法閃避,除了以兵器格擋外,別無他法,然而他手中只有一枚又細又脆的玉簪,只要鋼杖輕輕一擦,就能把玉簪震為粉碎,哪知他竟然拖了一名本門弟子來格擋,這一杖下去,豈不將他打得筋斷骨折?總算吉善祥武功高強,應變神速,危急中猛然踏上一步,左手在杖頭一扳,叫道:“大哥,留神!”鋼杖餘勢極大,準頭一偏,砸向吉善福,吉善祥卻知道大哥儘可接得住這一杖,果然吉善福雙戟一立,只聽得鐺的一聲,火星四濺,鋼杖和短戟都震了開來,吉善福、吉善祥各自退了幾步。
王嘉遇卻乘機向吉善禎一陣急攻,左掌猛劈,右手玉簪不住向他雙目刺去,吉善禎被逼的連連倒退,揮動皮鞭想封住門戶,但王嘉遇已經欺到身前三尺之地,他手裡皮鞭可謂“鞭長莫及”了,霎時之間,被玉簪連攻六七招。吉善禎見玉簪閃閃晃動,招招不離自己雙目,連續兩次都已經刺到眼皮之上,嚇得魂飛天外,最後一次實在躲不開了,只好丟了皮鞭,雙手矇住眼睛,倒地接連打了幾個滾,這才避開,但是後心已重重捱了一腳,痛徹心扉。他當年以一條皮鞭在江浙擂臺上連敗十二名好漢,威名遠鎮,數十年盛名不衰,哪知今日被這個少年一枚玉簪打得如此狼狽,當下站起來羞憤難當。
朱柏任見到師弟武功了得、出手怪異,驚喜之餘,暗想:“就是師父也不會這些武功啊。”蔣禮聖已經狂叫喝彩,楊慧抿著嘴微笑,吉普怡和吉逸然心中暗喜。
王嘉遇乘勝追擊,左手使得是蘭陵派的團花手,右手玉簪走的卻是墨攻筆法,五老哪裡擋得住?王嘉遇打退吉善禎後,轉向吉善祁攻擊,也是連施險招,逼得他手忙腳亂。
吉善福見情勢危急,唿哨一聲,突然發掌把一名弟子推了出去,吉善祥也手腳齊施,把陣中弟子或擲或踢,一一清除,演武廳上人數一少,五花陣又推動起來,但是王嘉遇只逼住了吉善祁毫不放鬆,使五人無法連環攻擊,酣鬥中,吉善祁左肩中掌,吉善祥鋼杖一招“飛將射石”,筆直向王嘉遇後心打去,同時吉善福雙戟向左攻到,吉善祁左肩雖痛,仍按照陣法施行,這時外圍十六人已去,五花陣也已被打亂,但是五老仍然按照陣法,併力禦敵。
便在此時,王嘉遇忽然躍起,右手玉簪往頭上一插,左手已挽住了演武廳頂上的橫樑,翻身而上。
五老斗得正緊,忽然不見了敵人,一驚之下,便覺頭頂生風,數十件暗器從空中撒了下來,知道不妙,待要閃避,吉善祥和吉善禮已被硬幣分別打中了穴道,一跤跌倒。
吉善福俯身去救,王嘉遇又是一把硬幣撒了下來,吉善福雙戟使一招“密雲欲雨”,在頭頂一陣盤旋,只聽叮叮之聲不絕,砸飛了十多枚硬幣,當下舞動雙戟,化成一團白光護住頂門,忽然手上一震,雙戟已被什麼東西纏住,舞不開來。吉善福吃了一驚,用力回奪,哪知就這麼一奪,雙戟突然脫手飛去,他不暇細想,在旁觀眾人的驚呼聲中向旁躍開三步,伸掌護身,只見王嘉遇已從空躍下,站在廳側,手持雙戟,吉善禮的皮鞭兀自纏在戟尖處。
王嘉遇喝道:“瞧著!”雙戟脫手飛出,激射而出,分別釘在廳上的兩根粗柱上,戟刃直透柱身,兩根柱子一陣晃動,頭頂屋瓦亂響,站在門口的人紛紛逃出廳外,只怕大廳倒塌。
這一招“天外飛龍”正是“雲水劍法”的精髓,當年顏谷峰傳授王嘉遇這一招時,曾飛劍擲出,直入樹幹,玄誠曾譽為“天下無雙的劍招”。朱柏任見他以本門劍法擲戟撼柱,威不可當,不禁大叫:“師弟,好一招‘天外飛龍’!”王嘉遇回頭一笑:“不敢忘了師父的教導,還請大師哥指點。”
吉善福四顧茫然,只見四個兄弟都已倒在地上。
王嘉遇緩步走到朱柏任身邊,拔下頭上玉簪,還給了楊慧。
吉善福見自詡“天下無敵”的五花陣,竟被一個小子片刻之間,如摧枯拉朽般一番掃蕩,登時鬧了個全軍覆沒,微感心酸,竟然便想在柱子上一頭碰死,但轉念一想:“我已垂暮之年,這仇多半難報了。但只要一口氣在,總不能善罷甘休!”雙手一擺,對朱柏任道:“金子都在這裡,你們拿去吧。”
蔣禮聖上前,將地上金條全部撿入皮袋中,吉祥堡空有數十人站在一旁,卻眼睜睜的不敢阻攔。王嘉遇適才這一番出手,已經打得他們心驚膽戰,鬥志全消。
吉善福走到二弟吉善祁身邊,但見他眼珠亂轉,身子不能動彈,知道是給王嘉遇以硬幣打中了要穴,當即給他在“雲臺穴”推宮過血,但揉捏良久,吉善祁始終癱瘓不動,又去檢視另外三個兄弟,一眼就知道都被點中了穴道,然而依照所學的解穴法潛運內力施治,卻全無功效,知道王嘉遇的點穴手法另有怪異之處,可是慘敗之餘,以自己的身份,實在不願低聲下氣去相求,只好轉頭瞧著吉逸然。
吉逸然知道他是要自己向王嘉遇求肯,故作不解,問道:“大爺爺,你是叫我嗎?”吉善福暗罵:“你這死丫頭,這時候來跟我為難!等此事過去,再瞧我怎麼整治你們孃兒倆。”低聲道:“你跟他說說,給你四位爺爺解開穴道。”
吉逸然走到王嘉遇跟前,高聲道:“大哥,我大爺爺說,請你給我四位爺爺解開穴道,這是我大爺爺求你的,可不是我求你啊。”
王嘉遇道:“好。”上前正要俯身解穴,朱柏任忽然道:“王師弟,你武功是不錯的,可是怎麼一點也不懂生意經,奇貨可居啊,怎麼不講個價呢?”
王嘉遇知道大師哥對吉祥堡很有惡感,這時要乘機報復。他想師父常說:“得饒人處且饒人。”況且吉逸然又出言相求,金子既已取回,雖然不願再為難吉祥堡的人,但是大師哥在此,自然一切由他主持,便道:“請大師哥吩咐。”
朱柏任道:“吉家在這裡殘害鄉民,仗勢橫行,金華城怨聲載道,這件事我可是打聽的清清楚楚了。師弟啊,你給人解穴治病,應該要收點本錢的啊,這筆錢咱們自己倒也不用要了,就去救濟那些給他們吉祥堡害苦了的莊稼人吧。”
王嘉遇想起初來吉祥堡時候,見到許多鄉民在堡外哭訴說理,卻給吉俊男打得頭破血流,又想起果然鎮上的人無一不對吉家恨之入骨,俠義之心頓起,道:“不錯,這裡的莊稼漢確實給他們害苦啦!大師哥,你說這筆錢怎麼算?”
朱柏任叫吉祥堡的弟子取過一個算盤,他是富商出身,便在算盤上滴滴答答的撥弄起來,搖頭晃腦的念著生意經。
蔣禮聖和楊慧見慣了朱柏任如此模樣,也不奇怪。王嘉遇對大師哥很是恭敬,雖然見他算賬算得稀奇古怪,卻也不敢嬉笑。吉祥堡眾人滿腔氣憤,哪裡還笑得出來?只有吉逸然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只聽朱柏任搖頭晃腦道:“王師弟,這筆賬算明白啦!救一條命需要他們支付四百石白米。”王嘉遇道:“四百石?”朱柏任道:“不錯!四百石都要是上等白米,可不許摻一粒沙子糙米,斤兩升斗,也不許有一點兒搗鬼。”也不問吉善福是否答應,便詳細說起這筆賬的明細來。
王嘉遇點點頭:“這裡一共四位老爺子,那麼一共就是一千六百石了。”朱柏任道:“是了。”又對吉善福道:“明天一早,你備齊了一千六百石白米,分發給鄉鄰貧民,每人發一斗,等你發滿了一千六百石,我師弟就來給你四個兄弟解穴。”
吉善福忍著怒氣道:“一時三刻,我去哪裡弄來這麼多白米!搬空了我家的米倉,只怕也不過七八十石罷了。”朱柏任道:“明碼標價的,可不能打折扣!不過分期付款倒是可以的,這樣吧,你發滿四百石,就給你一個弟弟解穴;等你發滿八百石,再解第二個。要是你手頭不便,那麼隔這麼十天半月、一年半載之後再發米,那也無妨,我師弟準是隨叫隨到的,就算在遼東、雲南,也會趕來的。生意人無信不立,這一點吉大爺儘可放心。”
吉善福暗想:“四個兄弟給他點中了穴道,最多也就十二個時辰,自然解開,只不過損耗些內力而已,不必受他如此敲詐勒索。”朱柏任早已猜中了他的心思,說道:“其實呢,你我都是武林中人,都知道過幾個時辰,穴道自解,這一千六百石白米也可以省了。不過我們蘭陵派有一門內功叫‘山岸功’,這門武功有點兒霸道,若不以本門手法解救,給點了穴道之人日後不免手腳不大靈便,至於頭暈眼花,也是在所難免,內力大損,甚至內力全失,嘿嘿,也難說得很。不過四位老爺子也還年輕,再練他五六十年,也就恢復原狀了。”
吉善福知道此言非虛,自己剛才給弟弟們解穴,用盡了手段也是毫無效果,只怕蘭陵派的點穴果真有點詭異,咬了咬牙,道:“好吧,明天我就發米。”說完一言不發,拂袖入內。
王嘉遇向吉普怡施了一禮,道:“明日再來拜訪。”他知道吉祥堡現在有求於己,絕不敢對她們母女為難。四人提了黃金,興高采烈回到借宿的農家。
這時天才微明,楊慧下廚弄了些麵條,四人吃飽了,談起這場大戰,無不眉飛色舞。
朱柏任笑道:“王師弟,當年我聽師父說收了一個年紀很輕的關門弟子,還和你二師哥夫妻說笑,咱們的弟子有些年紀也三十開外了,師父忽然給他們添了個小師叔,豈不尷尬?哪知你的武功竟然如此了得!別說愚兄我比你差得遠,你二師哥外號‘獨火霹靂’,大江南北少有敵手,在我看來,只怕也未必勝得過你。看來咱們蘭陵派將來發揚光大,還得在你身上了。”
王嘉遇忙站起道:“小弟今日僥倖獲勝,全仗大師哥幫襯,豈敢,豈敢。”
朱柏任笑道:“就憑你這份謙遜謹慎,武林中就十分難得。”轉頭對蔣禮聖道:“你只要學到你王師叔一成的功夫,就夠你受用終生了。”
蔣禮聖在吉祥堡眼見王嘉遇大展神威,舉手間就破了那連師父都破不了的五花陣,將吉祥堡五老打得一敗塗地,早已佩服至極,聽師父這麼說,突然跪倒,向王嘉遇磕頭道:“求小師叔指點我一點本事。”王嘉遇忙扶起還禮:“不敢當,你師父的武功比我精純十倍。”
朱柏任笑道:“我的功夫不及你,但是要教這個笨傢伙,卻也綽綽有餘了,只是我忙於經商賺錢,卻沒那耐心來跟他囉嗦,師弟你若肯成全這傢伙,做師哥的也是感激不盡。”
原來朱柏任是山東富商,和蔣禮傑卻有交情,蔣禮傑便把弟弟蔣禮聖託付給了他,但是蔣禮聖資質魯鈍,聞十而不能知一,和朱柏任機變靈動的性格全部投機,朱柏任在授藝之時,也是懶得跟他詳解,反而教導居少,諷刺居多了,蔣禮聖哪裡分辨得出師父哪一句是在誇獎他?哪一句是在諷刺他?如此學藝,自然難有成就。後來王嘉遇感念蔣禮傑的大恩,又看在楊慧的面子上,果然詳加指點,蔣禮聖雖然天資所限,不能領會多少,卻也大有進步了。
次日一早,朱柏任和王嘉遇剛起身,外面就有人叫門,進來一名壯漢,手捧吉善福的名帖,邀請四人同去。朱柏任笑道:“吉祥堡在本地果然神通廣大,我們住的這麼偏僻,也能被他們探到。”
四人來到吉祥堡,只見鄉民雲集,一擔擔白米從城裡挑了來,原來吉善福連夜派人去金華城裡採購,金華是浙江名市,富商雲集,但驟然間要採購一千六百石白米,卻也不大容易,一時間米價陡起,使吉祥堡又多花了幾百兩銀子。
吉善福請朱柏任過目點數,然後一斗斗發給貧民,四鄉貧民都暗暗議論。
朱柏任見吉善福發米,雖然出於無奈,也總算做了點好事,便道:“吉大爺,你扶危濟困,乃是為子孫積德,這是大善舉,大好事啊!”開口唱了起來:“年來蝗旱苦頻仍,嚼齧禾苗歲不登,米價升騰增數倍,黎民處處不聊生。草根木葉權充腹,兒女呱呱相向哭。釜甑塵飛爨絕煙,數日難求一餐粥。官府徵糧縱虎差,豪家索債如狼豺。可憐殘喘存呼吸,魂魄先歸泉壤埋。骷髏遍地積如山,業重難過飢餓關。能不教人數行淚,淚灑還成點血班?奉勸富家同賑濟,太倉一粒恩無既。枯骨重教得再生,好生一念感天地。天地無私佑善人,善人德厚福長臻。助貧救生功勳大,德厚流光裕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