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隱的現狀比南枯想象得還要慘一些。

尊後放棄了雀隱,收回了所有的雀隱令符,並停止向雀隱成員供給抑制體內蠱毒的解藥。

原本以為,失去了這座大靠山,雀隱也就是變回以前的小門小派。事實卻是,蠱毒的折磨讓絕大多數成員投向了衛神宗。剩下少數骨頭硬的,日夜承受著蠱毒的煎熬和摧殘,等到實在扛不住了,就自我了斷,或是求同伴給自己一刀。

所以,雀隱不僅僅是被尊後放棄了,還被門眾給拋棄了。

張玉恆一直想不明白,不就是一次失敗嗎,尊後正值用人之際,為何要將事做絕做死?直到後來,他為了盜取蠱毒解藥,假裝轉投衛神宗,得知前宗主龐青山為一己私慾陽奉陰違叛離尊後,這才找到答案。

衛神宗新宗主無命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一個,不知道究竟是死人還是活人的少年。

雖是少年,卻暴虐無常,手段狠辣。衛神宗經他從上到下一番徹底清洗,除掉了好幾十個所謂的隱患。立此鐵威,想來就算沒有了蠱毒的控制,也沒人敢違抗他的指令。

後來,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風聲,說無命是尊後的乾兒子。這話聽起來荒唐,卻得到無命的親口證實。張玉恆也是此時才明白,並非雀隱在城南山谷的失敗有多麼不可饒恕,一切只因尊後遭遇了一次背叛,為了杜絕類似情況發生,便要將所有人都牢牢握在手裡。

這就和放雞蛋是一個道理。

雞蛋原本放在三個籃子裡,分別由三隻狼犬看管。一天,主人發現其中一隻狼犬在偷吃雞蛋,怒而殺之。剩下的兩隻狼犬,一隻是主人從小養到大,另一隻則是半路撿來的。為了防止雞蛋再丟失,主人便把所有的雞蛋都放進了更為信賴的狼犬所守護的籃子裡。

另一隻狼犬沒了利用價值,主人自然不會再白白養著它,驅逐任其自生自滅,沒有剝皮吃肉,已經算仁義了。

估計,是念著這隻狼犬曾經盡心盡力守護雞蛋的苦勞吧!

……

這些,張玉恆並沒有告訴南枯。

雀隱這一倒,估計是爬不起來了,沒必要再拖一個人進火坑。

“雀隱的事有我們三個,你就別管了。倒是你,我已經注意你好些日子了,燕京附近的玄門都被你走了個遍,你到底想幹什麼?”

南枯轉身欲走:“這是我自己的事,也不用你管。”

張玉恆不想讓雀隱拖累他,同樣,南枯也不想拖累雀隱。

“你想救那隻靈,是不是?”

聞聽此言,南枯腳步一頓,卻並未多做停留。

張玉恆望著他的背影繼續說道:“就憑你,也想從通天閣把人救出來?還是你覺得,那些連雀隱都比不上的三教九流,真的敢與通天閣為敵?”

南枯停在巷口,一雙拳頭握得死死的。

“哪怕就我一個人,哪怕死在救她的路上,我也甘願。”

張玉恆氣得發抖:“你這是愚蠢!你有沒有想過,她會願意看到你去送死嗎?”

南枯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身體跟著放鬆下來:“可是,如果沒有她,我早就已經死了。”

人對嬰兒時期是沒有記憶的,只是聽蘭花說起,遇到他時正值暮秋,他裹著單薄的深藍花布,被棄於向南坡枯萎的蓬草中。

南枯這名字,便是這樣來的。

嬰兒是個病秧子。小臉兒和枯草一樣黃,哭起來像小貓叫喚,有氣無力的。老百姓常說:兒是金,女是草。若不是害了病,想來也不會把這坨‘肉金子’棄在山上。

南枯沒養過孩子,更沒養過害病的孩子,他無法體會其中的艱辛,卻也知道這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