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將為質北上,楊妃心中縱再不捨,也絕不會再設法阻撓,更不會跟李世民多提半個字。

楊妃乃前朝隋煬帝之女,她知道皇室的禁忌,知道哪些話說得,哪些話說不得,也知道哪些話說了有用,哪些話說了只會適得其反。

楊妃清楚李恪的志向,她也知道李恪自請為質的原因,除了為大唐免受戰禍外,自然也還有其他的考慮,李恪要藉此積攢聲望,藉此博得李世民和百官的好感。

正如李恪早前所言,李恪乃三子,與太子同年,他天然就會被捲入儲位之爭中,無論他願與不願都是一樣。

而且雖說突厥乃蠻邦,不識禮數,但李恪畢竟是皇子為質,除非突厥打定了主意,要與大唐世為仇讎,否則李恪最多吃些苦頭,性命理當無虞。

楊妃是聰明人,識得大體,知道怎麼做才是在幫他,她絕不會叫李恪為難。

合盟之期就在明日,合盟之後頡利便將北歸,而李恪也將在那個時候隨頡利一同北上,所以李恪出關的日子應該也就在明日。

楊妃與李恪囑咐了幾句,便進了內室,親自為李恪打點行裝。

就在李恪走後不久,便有殿外守衛計程車卒傳令,蜀王府長史岑文字於內坊求見。

內坊在東宮之內,緊鄰崇文殿,尋常臣子不得入內,但因岑文字與李恪有師徒之名,故而也能出入。

李恪自請為質的時間雖然不長,但訊息已經傳遍了大半個長安官場,岑文字自然也是為此事而來。

“方才弟子因要事在身,未能親自與岑師講明,還望岑師勿怪。”李恪一進內坊的偏廳,便對岑文字拱手欠身道。

岑文字上前,忙扶起李恪道:“殿下不惜自身,為民請命,比古之班超、張騫猶有過之,岑某自愧不如。”

李恪聽了岑文字話,面色微微一紅,回道:“若是旁人不知,便也罷了,岑師乃智者,又知弟子生平之志,岑師當能看出弟子亦有私心,又豈敢與先古之賢並列。”

李恪自請為質,固然有為百姓免災的意思,但還是夾雜了許多私利,李恪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幾分是為了百姓,又有幾分是為了自己的野心。

岑文字聞言,回道:“殿下非是聖人,又豈能太過苛求。殿下之行有護國之利,愛民之實,便以足矣。”

李恪嘆道:“質子之途,前路難卜,學生今日之舉,無異於一場豪賭,若勝了,自然萬幸,若是敗了,恐怕便該埋骨漠北了。”

岑文字寬慰道:“這個殿下倒可寬心,如今的大唐不比隋末,而突厥看似強大,實則國內各部不一,突厥對大唐亦有顧忌,殿下在突厥的安危理當無虞。況且如今天下已定,糧草充稟,兵家足備,陛下又有北伐之意,想必十年內必有動作,到時便是殿下歸國之機。”

李恪聽了岑文字的話,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奇色。

如今大唐立國未久,還未完全緩過勁了,而此時的突厥仍舊是那匹橫亙在北方,實力雄厚的野狼,在此時能直言大唐將來必敗突厥的人倒是不多,更何況岑文字還是文臣。

岑文字看了李恪的臉色,只當李恪對他的話不解,於是接著解釋道:“眼下的突厥看似擁兵四十萬,縱橫數千裡,實則已是內患隱現,外強中乾。自武德二年,突厥始畢可汗亡後,突厥汗位便是兄終弟及。始畢可汗之子突利,處羅可汗之子奧射設對其叔父頡利均為不滿。再加上近年頡利窮兵黷武、連年征戰,原本依附其下的契丹、吐谷渾、霫等族漸已離心,突厥早已不復往昔之勢,大唐大敗突厥,接回殿下不過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