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既然已經站了起來,自然是要說出一個所以然的,李恪熟知國史,腦袋中記著的年號自然不少,貞觀也不是他唯一的答案,但李恪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兩個字。

原因無他,若是太宗之治不名貞觀,李恪總覺得似乎有些張冠李戴之感,也覺得可惜地很。

當李恪的口中吐出這兩個字,李世民先是一愣,緊接著便明白了過來,臉上浮現出一絲喜色,顯然對“貞觀”二字很是滿意。

“天覆地載之道,以貞得其正,以觀示其功。煬帝剛愎自用,閉塞言路,乃有隋亡,我朝正該取其故訓,以正朝綱,貞觀之名甚好,臣附議。”

坐於上首的李世民還未發話,一旁的大儒孔穎達已經當先撫掌讚了出來,顯然“貞觀”之名極合他的心意。

貞觀二字不涉文武之爭,李世民也道:“前隋正是亡於言路閉塞,皇帝昏聵。貞觀二字倒是恰如其分。”

李世民話音一落,一旁的長孫無忌的臉色卻有些難看了,他本想著藉此機會敲打一下李恪,讓他失了李世民的聖心,可萬萬沒想到,李恪竟真的早有準備,奏對地很是漂亮。

可當長孫無忌再稍稍一想,卻又覺得有些不對,“貞觀”之語出自《易經》繫辭篇,易經博採眾長、晦澀難懂,國子監許多學生尚且未能通透,李恪一個八歲的少年為何能夠讀懂?

長孫無忌越是這樣想著,心中就越是生疑,他甚至覺得“貞觀”二字絕非李恪自己想出,而是早有人告知李恪,李恪適時說了出來罷了。

長孫無忌腦海中一生出這種念頭,心裡便越發地肯定,長孫無忌站起身來,看了眼李恪,竟對李世民誇讚道:“蜀王殿下金玉其姿,少年英才,如此年紀便有這般文墨造詣,堪比古之甘羅,臣為陛下賀。”

若說長孫無忌先前之言是想給他挖坑,那現在,長孫無忌便是準備捧殺他了。

長孫無忌當著百官的面拿神童甘羅與李恪相比,不吝溢美之詞,李世民為李恪之父,面上自然有光。

可若是在稍後的問詢中李恪露出馬腳,顯得名不副實,恐怕最為動怒的也就是李世民了。

果然,李世民並未察覺長孫無忌的意圖,他聽了長孫無忌的話,反倒露出了難掩的喜色,對李恪問道:“我兒這貞觀二字可是自易經中得來?”

對於李世民的提問,李恪自然早有準備。

立於御前的李恪絲毫沒有出現長孫無忌預想中的慌亂,反倒神色從容地回道:“貞觀二字出自《易經》繫辭篇‘天地之道,貞觀者也’一語。前日兒臣隨母妃往玄都觀還願,在玄都觀偶聞此語,覺得頗有道理,便獻於父皇。”

易經本就為道家經典,被奉若珍寶,李恪出宮還願之事李世民也是知道的,李恪在玄都觀聽聞此言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李世民聞言,點了點頭道:“我兒有心了,此貞觀二字朕甚是滿意。”

李世民這麼一說,這貞觀的年號便算是定了下來。

長孫無忌看著眼前的場景,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他不曾想到李恪竟真的講出了出處,而且還有理有據。

這一刻甚至長孫無忌自己都有些凌亂了,他本欲藉此打壓李恪,可沒想到竟是這個結果。

方才他與李恪一唱一和,助李恪成名。若非長孫無忌自己的腦袋還清楚,他都快懷疑自己是李恪的人了。

今日之後,李恪在唐史上的記載必缺不了“蜀王恪,少穎敏,通經史”之評了。

今日李恪的表現叫李世民很是滿意,他不禁想起了幾日前李恪提到學業時所說的話,李世民對李恪道:“凡皇子封王,當擇一人為師,以為教輔,今日我兒之言甚和朕意,我兒可有屬意的王師,朕便一併點於你了。”

李世民之言一出,大殿中一應官員心中的那根弦都一下子緊了起來。

親王師一職起自漢初,由來已久,凡親王師者,無不是親王心腹,親信之人。今日在這殿中,無論誰被點為李恪的王師了,都將被與李恪捆綁在一起,息息相關。

可畢竟李承乾才是太子,李世民準李恪擇師,自然沒有為李恪培植心腹的意思,但這種師徒間的利益關係卻是與生俱來的,與李世民單純地想教導李恪向學的本意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