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你走到有水的地方叫我一聲哦。”她耳提面命,對一匹馬。

上弦從青草中抬起頭,懶懶地看了她一眼,又專心吃起草來。

“沒反對就當你答應了。”她敢情以為馬能聽懂人話。

可偏偏這時候上弦那兩個鼻孔重重地噴了噴氣,似乎在嘲笑她的無知。

“上弦,不是我說你哦,你這樣瞧不起你的主子我,就像是蚯蚓瞧不起大地,魚看不起海洋,你知道不知道,很可恥我跟你說……”

上弦狀似不耐地甩了甩馬頭,亮眼的棗紅色棕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小步地順著路跑了起來。

“你不要以為每次這樣都可以躲過訓斥,做人……不、做馬啊,就應該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而且遇到我這麼好的主子,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女子的聲音不急不徐,上弦卻越跑越快,最後簡直是在路上飛奔了起來。車輪的響聲、瓷器的碰撞聲、交錯的馬蹄聲終於掩去了那滔滔不絕的“可畏”人言。

又是半個月。

她受夠了,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在她那張冷肅的小臉上完全顯現出來。

“上弦,你很笨哦,人家下弦上次只用半個月的時間就到了揚州,你呢?你看看你,從月初跑到月末了,卻一直在這座山裡打轉,你好歹把這……這座山給我爬過去吧。”她嫩嫩的嗓音就是生氣也帶著童稚的嬌憨。

少了半月前的飛揚跋扈,上弦低著頭踢著蹄子。

“你少給我扮可憐,總之,你明天晌午之前讓這座山給我消失……”

竟落迫到威脅一匹馬的地步,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幸好當天晚上發生了一件她意料之外的事,讓她在這山間徘徊近一個月後,終於看到了重見天日的曙光。

“上弦,前面有人升火,快過去。”她激動的大喊,老天救我,終於開眼眷顧到她了,她很誠心地謝謝老天給自己送來一個同伴,但如果不是一個像她一樣迷路的同伴就更好了。

顯然老天爺這回聽到了她的祈求,當上弦奔到火堆旁邊時,太陽也散盡餘暉,慢慢地被夜色吞沒。

她跳下馬車,看清了坐在火旁地撥弄著柴火的男人。他整個人都裹在一件黑色的披風裡,如墨黑髮隨意地用一條紫色的髮帶束在腦後,一條黑巾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冰冷的黑眸。那是一雙略微狹長的眼眸,帶著勾魂攝魄的魅彩。

有趣的男人,她不是說他謹慎疏離的態度,而是……現在是夏天耶,正值六月末七月初的夏季,他幹嗎捂得跟過冬一樣?看他身體強壯也不像有什麼宿疾,或者體弱畏寒,難道他不怕熱出病來嗎?顯然,他不怕,見她走下馬車,他還將披風裹得更緊了些,搞什麼?怕她有病傳染給他嗎?但此刻不是找茬的時候,所以她揚起甜笑,一臉和善地問:“請問……”

“不知道。”冰冷的男音在夜間響起,更顯冷酷。

耶?她還沒問好不好!

“可我迷路了……”

“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