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臘月,蜀縣侯府上下就開始忙碌起來,這片可以比肩王府的大宅子,就要迎來它的女主人了,王大娘子這段時間也都把之前如蘭婚事泡湯的事情拋之腦後,盛家那麼大的危機也都被盛長槐輕而淡寫的給化解了,盛家的女眷不僅清譽沒有受損, 反而因傳言中盛墨蘭知恩圖報,願意嫁給救命恩人,讓他不至於成為汴京的笑柄,盛家女兒的名聲反而在汴京越發的有名氣,當然,都是好名聲。

連帶著盛老太太是原勇毅侯獨女, 會教養孫女的名聲也傳的越來越光, 甚至還有剛進門一年兩載, 就把整個積英巷盛家打理的井井有條的海朝雲,也都得了好名聲,沒人不豎起大拇指,說一句真不愧是一門五翰林出身的清流門第,盛家這個兒媳婦選的好。

因盛家今年全是大事,汴京人對盛家的八卦訊息愈發的感興趣,盛家之前的種種隱秘,已經被傳出去的,在汴京市井中成為了僅次於戲文和說書先生講的故事那樣,最讓人喜歡刨根問底的。

盛家的故事也比較豐富,該有的都有,寡居嫡母養育庶子成才,妻妾內鬥, 蜀縣侯身世之謎,還有最近的四姑娘報恩,種種事情,滿足了市井小民對大家族的那點探究之心。

當然,已經嫁人的盛華蘭這段時間也在忠勤伯府特別有臉面, 和忠勤伯府交好的人家, 每每去伯爵府拜訪,都要找盛華蘭打聽一下孃家待嫁的兩個妹妹,盛華蘭本就是老太太一手調教出來的,待人接物皆為上乘,又是難得的好性格,因為打聽的人愈發的對盛家女兒看好,這段時間,要不是要幫老太太一起準備盛長槐的婚事,王大娘子說不定都挑花了眼。

以前是她發愁盛如蘭的婚事,盛如蘭不像墨蘭和明蘭,一個之前嘴甜討人喜歡,一個守拙嫻靜,卻又不失機靈,盛如蘭的性格有些慵懶,對終身大事也不上心,叫王大娘子不知道愁成啥樣了,現在可好,受益最大的就是這個傻姑娘了,打聽的人家一聽說盛家五姑娘是個老實性子,馬上腦海裡就浮現出盛華蘭的樣子,這樣的兒媳婦,是哪個大家族不喜歡的,不爭不搶,忠勤伯夫人那樣的性格都能忍受,嫁過來絕對不是個多事的。

說實話,大家族除了嫡長子的大娘子,是要作為管教娘子培養的,剩下的無論是嫡子還是庶子,娶妻最好娶盛家這樣的,不和嫡長嫂爭什麼,這樣才不至於後宅不穩,只要後宅不亂,自家的兒孫自小在一塊長大,一般來說都是關係親密,好多矛盾都是妯娌之間引起的。

兄弟親密,妯娌和睦,這才是大家族最期望的那樣,這段時間的汴京,被逆王牽連的那些人家,有多少是因為家裡的兒孫為了爭一口氣,被自家兒媳婦慫恿著去巴結逆王,給家裡惹下了滔天大禍。

盛如蘭是嫡女,比庶女可就搶手多了,就算是抱著和蜀縣侯打好關係的人家,沒幾個人知道真正盛家子女的關係,在他們看來,都是名義上的堂妹,實際上的同父異母妹妹,關係應該都差不多,想比而言,嫡女的身份就高貴多了,只有那和盛家走的特別親密的,才會將目標優先選為盛明蘭,但盛明蘭的婚事,老太太好像已經有了成算,也就把目標放在了盛如蘭身上。

王大娘子現在反而不急了,正好騰出手來幫老太太打理盛長槐的親事,偌大的侯府,到處都缺下人,有老太太和王大娘子帶著積英巷那邊的人手幫忙都不夠,還從莊子上調來了許多人,才趕在臘月初八這一天之前忙完。

這個年代的人已經開始過臘八節了,雖然不是什麼正經節日,但卻是臘月除了除夕和小年最好的日子,從古至今都一樣,華夏人都以為過節的這一天是最吉利的日子,當然,清明節和中元節除外。

臘八節,大相國那幫禿驢說了,這天是佛祖成道的日子,大宋人才不管那幫禿驢的教義是戒色的,佛祖都選在這天成道,那就一定是好日子,從南北朝開始,遠在這天成親的人家不在少數。

盛家也英國公府也不能免俗,太后既然說了叫在節前成親,臘月初八這個日子,既是個難得的黃道吉日,又是在月初,英國公家的女兒嫁過來,正好敢在小年之前打理好蜀縣侯府,無論是小年送灶神祭祖,還是到了正月設宴款待貴賓,都不至於因不熟悉鬧笑話,臘月裡面,在沒有比這天更合適的日子了。

“祖母,孫兒去了。”

盛老太太一臉開心的看著自己這個最疼愛的孫子,過了今天,他就是真正的一家之主,成家立業成家立業,自己這個孫子,不僅闖下了這樣大的家業,今天又要迎娶汴京有數的閨秀,成了親,才算是真正的頂門立戶,嫡妻進門,才能名正言順的給盛家開枝散葉,老太太能不高興嗎。

但是看了一眼杵在外邊等候盛長槐的那個身影,眼神裡留露出來一絲厭惡,但很快給掩飾了過去,心中嘆了口氣。

“這個宗哥兒,自家兄長成親這麼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回來,真是白疼了他一場。”

老太太心裡想的是楊繼宗,盛長槐到現在都沒找到楊繼宗的蹤跡,又怎麼通知他自己要結婚了,在他結婚這一天,需要有一個給他牽馬墜蹬之人,這一天,沒人會使用家裡的下人,一般都是家裡的小輩或者的年紀小的弟弟給做這個事情。

在盛家,盛長柏是兄長,兄長給弟弟牽馬,於理不合,盛長楓的小娘前幾日說是在回宥陽的途中逃跑,盛長楓雖然不成器,但不是傻,自然能想明白自家小娘多半是被父親給處理了,再怎麼說,那是盛長楓的生母,盛長楓自然一天到晚哀榮滿面。

老太太卻是知道林小娘下場的,今天這個喜日子,又怎麼會選一個理應在孝期的孫兒做這個喜差事,而盛長楊又太小,沒法做待人接客的事情,盛長悟又是隔了一房,盛長悟都不行,留著沒走的那幾個盛家族侄就更不行了,顛來倒去,這個差事最後又兜兜轉轉的到了剛成為盛長槐妹夫的梁晗手裡。

谷蠾老太太自然不會對梁晗有什麼好臉,這樣一個的人,白撿了自家一個孫女,老太太又豈能這麼快順過氣來。

梁晗其實也不想來,但沒辦法,他又不敢不來,王大娘子前幾日剛到家裡說了這個事情,自家老孃就一口答應下來,在吳大娘子心裡,這是梁晗和盛長槐之間關係緩和最好的機會,而且做這個事情並非就是掉了面子,大家族都這樣,在兄長成親之日,給兄長牽馬墜蹬,這才顯得家裡兄弟和睦,而且又不會真的叫他給盛長槐當馬凳,說是牽馬墜蹬,其實只是牽馬。

梁晗扭扭捏捏的答應下來,沒想到卻給自己討了便宜,張清那邊專程給梁晗放了幾天假,專門叫他準備,可把梁晗給高興壞了。

說起來,梁晗一個好好的伯爵嫡子,這段時間可是混的不行,名義上是進了禁軍當文吏,實際上張清得了盛長槐的吩咐,哪裡是叫梁晗做文書這樣輕省的事情,是把他當做剛入伍的新兵對待,每日點卯,遲到一刻便是各種懲罰,軍中操練,別人都是三日一操,唯有梁晗,哪個都出操,他都得跟著去,美其名曰是要以身作則,文書畢竟算是軍中一個小官,這麼說也沒錯。

見鬼的以身作則,怎麼不見張清自己以身作則,這段時間出操,哪一次他跟著去了,就是點卯,都多少次是下面的指揮使代勞,你說下面這幫兵魯子,就那麼聽張清的話,不把他這個伯爵公子放在眼裡。

看著身旁這個打扮的和賣花的一樣的大漢,梁晗眼中全是彆扭,就是他,每天盯著自己的就是他,還以為他是神策軍的人,沒想到,竟然僅僅是個蜀縣侯府的家丁,這人還打了自己十好幾鞭子呢,疼的他那日拜堂走路的姿勢都不對,這個大漢,只要他在軍中以伯爵嫡子的身份發飆,上來就是一鞭子,等到梁晗接受現實之後才突然又消失不見。

梁晗現在還記得,他和盛墨蘭成親那日,兩口子彆彆扭扭的拜完堂,又規規矩矩的熬完剩下的流程,等到洞房花燭的時候,先沒行人倫之禮,倒是光著身子互相塗抹藥物就花了好長時間。

這倒是叫兩個都覺得尷尬的人消除了大部分隔閡,剩下的事情也就順順當當了,可是後遺症就是,第二日他那幫族裡的兄弟,都擠眉弄眼的笑話梁晗,還不忘給梁晗樹個大拇指,說梁晗真是龍精虎猛,折騰了那麼長時間。

梁晗哪裡不知道他這幫不要臉的親戚昨晚肯定是在聽牆根了,塗抹藥物的時候,盛墨蘭畢竟是女子,有些羞澀,持續的時間長了些,那膏藥抹在身上又會刺痛,難免會叫出生,梁晗是個男子,倒也能忍住,沒讓墨蘭跟著也鬧笑話。

辭別老太太,盛長槐翻身上馬,前面的喜轎班子馬上吹吹打打的熱鬧起來,梁晗牽著馬韁,盛長槐端坐在馬背上,看著頭上插滿了鮮花的李逵也是樂的不行。

這個年頭,流行在男人頭上插花,尤其是成親的日子和中進士的日子,比如春闈過後,三甲遊街的時候,狀元的頭上就會插一朵金花,老太太和王大娘子更是最喜歡這樣打扮兒孫的,不要錢的花全都要給盛長槐插上,被盛長槐嚴詞拒絕了。

老太太和王大娘子見盛長槐堅持,也就沒強行要求,可是一旁的李逵,卻漏出羨慕的眼神,在江州,只有大戶人家的公子,才能在頭上插朵花,不由的說了盛長槐幾句,這樣多體面啊。

盛長槐萬萬沒想到,李逵竟然是這樣的李逵,見他言語中帶著羨慕,不由分說,把所有的鮮花全都塞到了李逵手裡,把個李逵高興的跟個孩子一樣,原來跟著盛長槐從那個三進院子裡搬過來的女使,現在都是侯府有頭有臉的,和李逵也熟悉,在盛長槐給老太太辭行的時候,全都湊上去,給李逵把鮮花插的滿頭都是,即便是這樣,李逵手裡還剩了好多,無他,王大娘子和盛老太太準備了許多,就想試試哪幾朵插上去好看,並非是全部要插上去的,李逵現在這樣,搞的跟個賣花的一樣,只不過就是有點違和,人家賣花的都是千嬌百媚的少婦,哪有這樣五大三粗的漢子,還長了一臉的兇樣,實在是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盛長槐瞪了一眼在旁邊看笑話的張順,張順這才叫了個人過來,幫李逵把手上的花給接過去,說是替他保管者,等回來的時候在還給他,卻有意無意的故意沒提叫李逵把頭上的花給拔下來。

就這樣,聲勢浩大的結親隊伍浩浩蕩蕩的朝著公侯街的英國公府而去,正如盛長槐預料的那樣,今天他這個新郎官的風頭,全都被自己身後這個傻漢子給搶了,但出乎盛長槐的預料,從半路上看到一些青皮流氓,跑到街上看熱鬧的時候,那眼睛裡直愣愣的瞅著李逵,眼神中竟全是羨慕的神色,這他孃的是什麼鬼。

要不給他們幾個發個桃桃,讓他們嚐嚐是不是好涼涼。

這都是路上的小插曲,今年汴京人嘴裡聊得最多的蜀縣侯成親,汴京人還是很感興趣的,以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今天終於看到活的了,盛長槐這個別人家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帶著自家兒孫出來看熱鬧。

生子當如盛長槐,詩詞驚豔絕倫,書法可稱為一代宗師,年紀輕輕武藝高強,不知道有多少人家,都是拿盛長槐來教育自家兒孫,在圍觀的百姓裡,大多都是祝福的態度,一路上百姓的祝福聲絡繹不絕,大宋多了這樣一個文武雙全的少年侯爵,汴京的百姓還是很給面子的。

好就好在盛長槐前世參加比賽的時候,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眼神和誇獎,要不然,真如同書裡說的,這世界上還有看殺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