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時間越久,這聲音越發深厚悠揚起來。

如同往事難忘,卻物是人非。

紀書寧看出她難過,道:“不如阿令再登高臺,為我吹奏一曲可好?如此,不正好證實了我所言非虛,這昭陽宮亡魂不安,若能嚇一嚇他,叫他也睡不安穩,也是極好。”

兩人在夜色中登上高臺。

此地自那日後,她再沒來過。

如今故地重遊,李令宜忽覺一切不再可怕,她憑欄而站,望著自己墜下的地方,耳邊風聲獵獵。

“阿寧想聽什麼?”她莞爾一笑。

“你最喜歡哪首,我便想聽哪首。”

紀書寧很少聽簫曲,彼時簫都是男子所吹奏,她如同那些世家女般,只對琴熟悉。

簫聲嗚咽響起,如訴如泣。

仿若塞外升起一輪圓月,遙遙掛在天邊,大地一片靜謐。

又如仙鶴哀鳴,令人肝腸寸斷。

崔寂也很少聽簫曲,簫曲太過動情,不如五絃、七絃修身養性。

所以當他聽到這簫音,便躲在暗處,並未現身。

明月影落玉簫寒。

不知誰人能叫她這般傷心。

一曲終了。

紀書寧曾在古譜上見過此曲,是邊塞之聲。

“我以為你會喜歡江南楊柳,婉轉柔情,沒想到卻是奏了一曲穹廬四野。”

“曾有人說,要帶我到蒼茫陰山下,在天的盡頭與月亮聊天。”她目光所及是層層疊疊的宮簷,“怕是今生再無機會了。”

“為何?”一道身影現於月光下,“若你肯放棄這一切出宮,從此隱姓埋名,想到哪裡便到哪裡去……”

紀書寧見來人,滿目戒備:“太傅大人。”

李令宜把簫遞給她:“就讓我趁著此回,跟太傅說清楚吧。”

紀書寧接過簫退下。

清風明月入懷,正是人間良宵美景。

崔寂一步步靠近她:“若你不再想什麼權勢,放棄宮中一切,從此後日日夜夜伴我身邊,你想做什麼,想去哪裡,我全都依你。”

李令宜退後幾步,撫上欄杆:“太傅說笑了,你崔氏夫人,怎可是一個隱姓埋名的普通婦人。”

“他們……還做不了我的主。”他逼近,拿起她的手放於心口,“我正室夫人的位置,只留給你!”

他胸口傳來劇烈跳動,李令宜如同被火燙了一下,慌忙抽離。

“我已跟太傅大人說的再清楚明白不過。”她垂頭道,“吾非心上人,盼君斬相思!”

“若我不介意你是誰?”他撫上她的臉,“亦或那刀刃,我根本不該去擋,就看著你被毀了容顏,依舊對你不放手……如此才能證明我心,是嗎?”

李令宜看向他的傷,愧疚不已:“太傅三番兩次幫我,我無以為報,思來想去,往日對你多以利用,是我之過錯!”

“所以你就要離我遠一些,不再利用我?”他眉頭緊鎖,“為何你就不能放棄這一切,同我敞開心扉?”

若他得知她是誰,怕是再也不會如此輕松問出這些話……

她狠心拒絕:“誠如太傅所見,我這個人喜歡權勢,不願放棄這太後尊貴之身,被你困在後宅,和一群婦人相爭!”

“我不納妾……”

“那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