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暖床

“朕有什麼好怕的!”

符騫在殿上大笑,提起亡妻,他眼底浮現一絲癲狂。

他收起笑容:“她能死在太後所在昭陽宮,已是我能給她最後的施捨!她還有什麼不滿的?倒是太後,也配在朕面前提起她?若不是太傅不捨得你死,這昭陽宮早已被朕再埋新骨!”

面對他,李令宜早已心如死灰,卻還是渾身止不住顫抖。

“拋棄發妻……”她緩緩起身,對上他那雙因激動而發紅的眼眶,“殺光曾助你擁有一切的李氏族人,世間都道‘知恩圖報’,你——不配為人!”

符騫聞言,嗤笑不已:“怎麼,太後還有心替李氏鳴不平?朕勸你還是看顧好自己,當初太傅對你用毒,誆騙朕此毒三年斃命,死狀若暴病而亡,絕看不出有中毒跡象……朕只恨沒親自殺了你,讓你逃過一劫!”

他目光緩緩移動,望向紀書寧。

“朕也勸紀小姐早日看清,誰才是你將來之倚靠!”

紀書寧不言不語,默默走向大殿角落裡一處案幾。

案幾上放了一個木盒,符騫看去覺得有些眼熟。

只見她拿袖子擦去了盒子上浮灰,開啟蓋子,從容走來,將裡邊之物呈上。

那是一管簫。

符騫瞳孔一縮,久遠的記憶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九簫紫竹,是他當年親手砍下的老紫竹,雕琢鑽孔,送予李氏做簫。

“你——為何會有這個?”他聲音發顫。

“陛下不知,這昭陽宮夜夜有人吹奏,攪得人睡不好覺,太後命臣四處檢視,臣卻在那樓臺處撿到此物……”她神情平靜,絲毫看不出是在說謊。

符騫半信半疑:“欺君,可是要殺頭的!你可知這是誰的物件?”

紀書寧跪下,將那長簫高高託舉至頭頂:“臣觀此物,遺落高臺,便想起李後,臣不願重蹈李氏覆轍!陛下若真想臣入後宮,並非不可,只是陛下需答應臣一件事……”

“何事?”符騫忙問。

“望陛下寬恕紀氏,放臣的父親和弟弟歸家!”她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符騫緩緩將左手背在身後。

誰都知她這話的意思,不止是放人,更是一個帝王承諾,往後不會再動紀氏族人。

紀書寧道:“若陛下做不到,臣此生寧願孤身一人,也不願如此簫主人!”

那管簫落入他眼中。

上邊尾孔有些歪。

他想起刻竹時被竹簽刺痛手指,又在一氣之下隨意開了這尾孔。

當時後悔,只得耐著性子好好開剩下的孔。

那是阿令未嫁時,他送她的第一個生辰禮物,所以格外重視。

如今再看老竹,已被她磨的褪了色……

他冷冷移開目光,拂袖離去。

“姚氏之女,毓秀名門,度嫻禮法,溫慧賢良,以冊寶立為皇後!”

符騫離去,殿中兩人已是冷汗流盡,大鬆了一口氣。

紀書寧拿出那管簫,放在眼前細細摩挲。

“我賭對了,阿令,他總算還有一絲人性!”她把簫放入李令宜手中。

李令宜不喜音律。

當初李家要讓兩姐妹學奏七絃琴,她卻在琴案前坐不住,苦惱許久,偶在某天傍晚聽到簫聲嗚咽,於是纏著父親改學了笛簫。

想起她初拿這簫給符騫吹奏時,還怨他做出來的品相不佳,害自己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