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忐忑的等待中,整個永安村似乎都躁動起來,村裡參加高考的……

忐忑的等待中, 整個永安村似乎都躁動起來,村裡參加高考的不止原主,還有本地村民家中的的幾個初中畢業生和下鄉知青。

同為下鄉, 原主和其他知青的待遇也不一樣,因為阮家是被下放,說白了身家背景不幹淨,人人可欺, 而知青們不過城裡養不起那麼多閑人,打發來農村種地掙一口糧食養活自己,往大了說還能稱一句來建設農村, 所以, 兩方待遇完全不同, 原主參加高考需要偷摸報名、知青們卻可以光明正大請假報名, 臨考前更是光明正大備考不下地。

孫根這個村支書格外有眼色,對待這些城裡下來的知青,家境好、給他送禮的便格外優待, 即便不送禮,也只是正常安排活計, 並不敢過分苛待,只有對待如阮家這般被下放的, 才會展現其殘忍的剝削一面,同樣的勞動只給三分之一的糧食,所以阮家三人都餓得皮包骨頭。

永安村知青大約有二十幾個,基本都是十五六歲到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女,被下放的人則不多, 一共七人,除去阮家一家三口外, 還有一對三十歲的夫妻,聽說是軍隊下來的,下鄉八年全靠年輕力壯苦熬,,再有一戶,是一位老奶奶帶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孫女,下鄉兩年半,老奶奶是位老中醫,靠著偷摸給人看病勉強沒餓死。總而言之,都是苦命人。

身在局中,阮柔不得不思考,有誰能幫上自己。

永安村本地人不用想,全都沆瀣一氣聽孫根的指揮,下放的另兩戶人家同樣指望不上,唯一的希望在那群知青身上。

永安村二十三個知青,其中五個選擇在本地娶親或者嫁人,兩男三女,早已融入永安村,留在知青點的十八人中,七男十一女,之所以女人多,是因為城裡不少人家都起碼留了一個兒子在家,剩下的兒子女兒中沒工作的才會被迫下鄉。

哪怕沒怎麼刻意打聽,可一起下地幹活時,阮柔也大概清楚都有誰參加了高考,而從原主後面的記憶,這群人裡考上大學的只有兩人,一男一女。

等等,阮柔恍然發覺有一點不對勁,那就是——這些從城裡學校正經學過高中知識、開考前想盡辦法弄來複習資料一起學習的知青們都只考中兩個人,那永安村怎麼會有三個人考中呢?

倒不是說不可能,但機率也確實不大,永安村是個封閉落後的小山村,村子裡的陋習格外嚴重,女孩子們基本都不給讀書,除非家中條件好、父母很看重的,譬如村支書孫根家,即便是比較珍重的男娃,大多也就只讀個小學初中,這樣的永安村,竟能有三個人在千軍萬馬中走過獨木橋,怎麼想都有點奇怪吧。

知青中可能也有人跟自己一樣是被偷錄取通知書的受害者,阮柔很快得出了這個結論,且有七八分篤定。

正思忖間,就聽外面傳來荊母的聲音,“雅雅,出來吃飯了。”

自從來到鄉下,原本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阮父荊母可謂是掉進火坑,住的是隻有兩間小屋的茅草屋,吃的是粗糧野菜,以前只用來接觸機器活著教書育人的雙手,開始提起鋤頭、拿起廚具,五年過去,不僅下地幹農活,家裡的洗刷做飯、鋪茅草屋頂,就沒有不會的。

阮柔不覺得幹農活有什麼,可術業有專攻,總該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阮父荊母種地的糧食養活自己都不夠,可要是去研究機器、教書育人,其成就遠超種地,只能說時代耽誤了人吧。

時值傍晚,家家戶戶燃起了炊煙,農人們勞作歸家、孩子們呼朋引伴,到處是歡快的氣息,只這份歡樂與在山腳居住的三戶下放人家沒有任何關系,他們在村中永遠是被隔絕排斥的。

不過,哪怕被排外,三戶人家中自有家人間的溫馨默默流淌。

阮柔出了房,穿過外面的小院,來到隔壁阮父荊母的小屋,說是小院,其實就圍了一圈籬笆牆,勉強充當個樣子,別說攔人,但凡會撲騰的雞都攔不住。

“爸媽。”阮柔打招呼坐下,阮父和荊母已經圍坐在炕上,這頓飯是阮父做的,阮柔條件反射般有點開心,無他,阮父做的飯更好吃一點,明明看著一樣的做法、一樣的調料,可吃起來味道就是不一樣,也是神奇。

飯菜是最普通不過的雜糧野菜粥、一碟小鹹菜和一大盆北方最常見的大白菜,說來還是多虧了北方天寒,每天能勞作的時間短,畢竟哪怕冬日村子裡也不是就完全沒活了,否則原主還不一定能騰出時間複習高考呢,就是北邊沒什麼菜吃,天天不是大白菜就是蘿蔔,吃得人看見都犯惡心。

好在五年過去,再多的惡心,在餓肚子面前都無能為力,阮家三人幾乎是木著臉在吃飯,提不起任何說話的興致。

等煎熬的吃飯時間終於結束,阮父收桌洗碗,荊母熟練地教導女兒學習,這五年來只要晚飯後有時間便一直如此。

荊母之前是大學教師,淪落到鄉下,沒有學校、沒有教材、沒有教室和黑板,教導女兒全靠腦子裡記下來的知識,好在要教的最多不過高中知識,勉強還算應付得來,偶爾,阮父來了興趣,也會參與其中,教導一些器械上的知識,可惜原主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只學了些許皮毛。

一個小時的教學時間結束,阮父那邊碗筷洗好,燒了熱水,一家子洗漱後,分別回屋休息。

北方天冷,尋常人家為了節省柴火經常一家子睡一張炕上,可阮家人不習慣,特意多砌了一張炕,兩間房共用一張牆用來傳遞熱氣,為此,阮家秋天為過冬打的柴都要翻一倍。

躺在溫暖的炕上,阮柔深深嘆了一口氣,自從高考結束,阮父荊母就沒有主動問過一句考得怎麼樣,既是擔心給女兒壓力,也是擔心過早迎來失望,如果能考上,總歸能收到錄取通知書,哪能想到世上還有孫根這樣的惡人呢。

腦海中將知青們仔細排查一遍,篩選出幾個聽說學習不錯、卻沒考上的知青,阮柔打算明天有空去接觸一下,最好能集結一群人主動去教育局查詢成績,直接將錄取通知書拿到手。

翌日清晨,阮柔早早起來,煮了一小鍋野菜雜糧粥,一家三口吃過,阮柔提出要出門。

“爸媽,也不知高考成績出來沒有,我待會準備去找知青打聽一下訊息,我應該考得挺好的。”

荊母一怔,回過神來,連連道是,“也是,你個小姑娘家,沒事也可以多出去走走,我看高考恢複了,以後還得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話語中難免有些許惆悵迷茫,一年的批鬥,五年的下放,若不是還有個女兒支撐,荊母都懷疑自己能不能堅持下來。

阮柔心道,未來的十幾年後,可能是他們這一代人的天下,但等徹底平反後,阮父荊母才四十來歲,城市建設百廢待興,且還有得忙呢,說不得工作到七八十歲,到時候,兩人鐵定忙到都沒心思顧及她,但這會兒的小憂愁同樣不容忽略。

她本欲要往外走的腳步頓了頓,回頭給了荊母一個大大的擁抱,“媽,你可比我有知識、有文化多了,我就是去上了大學,那也是媽你的學生。”

荊母之前就是大學教師,阮柔的話一語雙關,頓時把荊母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