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就是這位姑娘。”

隔著一段距離,阮柔與這位胖掌櫃互相打量,而後,阮柔就見其露出一個不甚上心的笑來,“客人手上可是有上好的繡樣?”

胖掌櫃姓孫,外人常稱呼一句孫掌櫃,倒也不是他看不起人,而是一個女子,能做什麼,他猜測多是拿著家中父兄之類讀書人作的繡樣過來,以往也常有這樣,讀書人好面子,不願意親自過來的,算是司空見慣。

“沒有,”阮柔否認,“我是想來問問掌櫃的,需要什麼樣的繡樣兒,我會點簡單的繪畫,或許能畫出令掌櫃滿意的繡樣。”

“啊?”孫掌櫃明顯沒反應過來,愣了些會兒,饒是笑臉迎人,此刻也不免露出些許不屑,“姑娘會作畫?”

“嗯。”阮柔認真點頭,知其不信,取出自己準備好的蘭花圖,“這是我作的蘭花圖,倉促而成,難免有些粗糙,掌櫃的看看,是否可行。”

孫掌櫃半信半疑開啟畫作,只見畫捲上,春蘭兩株,正兀自盛開,如蝶舞般,蘭葉柔美,整幅畫作清爽而秀雅,帶著蓬勃的生氣。

明明與以往所見的蘭花並無太大不同,卻又帶著股說不出的秀美意味,頗為不俗,孫掌櫃眼睛越看越亮,思及眼前女子所說,不過倉促之作就有如此美感,若精心雕琢一番,豈不大有可為。

“姑娘,作這畫之人你可願意牽線,我願出豐厚的價錢,保證讓人滿意。”

“這畫就是我所作,掌櫃的跟我談就行。”阮柔頗為無奈,但叫她如何證明自己,除非當場再作一副畫出來,她沒這功夫,亦不想大出風頭。

孫掌櫃一收,原本的熱情都減了三分,隨即想起什麼,眼前女子既然能帶著畫來,說明與畫作主人相熟,即便不願出面,應當也有意售賣畫作,想到此,他的心情驀然大好。

將人帶到一旁議事的小房間,房門大開,既不至於叫外人聽見,也不會擾了姑娘的清譽。

“行,跟姑娘談也行,這幅蘭花圖還是太簡單了些,你看,左上角有大片留白,或可提詩詞一首,若能不吝留下印鑒,就更好了。”孫掌櫃思忖,到底是城中哪位才子,思量來思量去,也沒個人選,只當是哪個不知名的落魄寒門子弟。

“掌櫃有什麼要求盡管提,只要價格合適,我盡量畫出來。”阮柔開口,依舊是以自己為主,掌櫃誤會是掌櫃的事,但她可沒有樹一個靶子的習慣。

孫掌櫃心道口風還挺嚴謹,但轉念一想,只要有好的繡樣,誰畫不是畫呢,當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城中但凡大規模點的繡坊,其實都挺缺新鮮的繡樣,否則,來來回回都是那些,大戶人家都看煩了,哪裡還願意購買,偏讀書人難請,但凡不是囊中羞澀到一定地步的,都羞於上門畫繡樣,僧多粥少,便格外珍貴。

好長一通說,阮柔認真傾聽後,細細記下。

礙於是第一次合作,孫掌櫃只先提出要求作一副蒼山翠柏圖,據說是要送給城中某位舉人的賀壽圖,以蒼山翠柏贊其堅韌不拔的品質,先前他也尋人畫過,只總沒那個意境,達不到送人的標準,都快要放棄另尋其他繡樣了。

此時正好有人撞上來,孫掌櫃便將這要求提了,阮柔點頭表示記下,隨後商談起價格。

畫畫是獨屬於少數讀書人的專利,甚至於貧苦些的讀書人都不一定有這能耐,故而孫掌櫃開的價錢極高,言道只要畫作達到要求讓他滿意,最少五兩、最高十兩。

別看這錢不多,可一幅畫真要畫起來,最多不過半月光景,就能掙十兩銀子,而如韓秀才、阮父這般的秀才在書院,一個月的束脩也才不到二兩,幾乎相當於其半年的收入,更不用說十兩銀都足夠鎮上一個三口之家過上富裕的一年了。

對價格頗為滿意,阮柔在孫掌櫃的殷切眼神中,表示盡力,同時在離開前,表示不希望透露自己在繡坊畫繡樣的事,請孫掌櫃代為保密,不要外傳。

孫掌櫃自是欣然允諾,事實上,在他眼中,不是為眼前姑娘保密,而是為其背後的讀書人。

阮柔不管這些,被孫掌櫃親自送到門前,而後,並沒有折返阮家,而是繼續前往另一家錦繡坊,畢竟,她可沒打算將自己為繡坊畫繡樣的事暴露於韓家人前。

到了錦繡坊,就沒那麼多事了,她只當自己是來接繡活的,花幾百文買了些針線繡布,又回阮家看望了下阮母,方才回到韓家。

韓張氏許久不見人,還以為是去幹什麼了,見是接了繡活,才放下心來,只是少不了問一句,“怎麼去了這麼久?”

“我去了錦繡坊。”阮柔笑答,絲毫沒掩飾自己的小心機。

韓張氏恍然,錦繡坊離阮秀才家距離近,想必是為了有藉口多回孃家,但這事與自己無關,她也懶得多管,當下無可無不可地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