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卻搖搖頭,道:“我當年盼你是個女娃娃,如今卻有些後悔了,我該把你生成的皇子,這樣你的路說不準會好走很多。曦兒,我只再問你一遍,你是選定這條路了,非它不可嗎?”

“……是。”

燕帝聽了,便往她手裡塞了一塊絹帕,裡面裹了一塊硬硬的什麼。

“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若是哪天你走投無路了,希望你選的這條狗,足夠忠心。”

說著,燕帝看向昭月的眼神眼中輕蔑更甚,昭月只當看不到,把頭埋得更低了。

“她聽了不該聽的,有朝一日出了禍端,就得替你抗。”

昭月腦袋暈乎乎的,不記得後面發生了什麼。

眼前畫面轉來轉去,又好像毫無變化,她是被手上的疼痛感喚回了魂兒的。

葉曦一臉焦急地拍著她的臉,問:“怎麼樣?”

昭月狠狠一皺眉,把葉曦揮開,嘴裡血腥味叫她難受,差點兒就嚥下去了,但僅存的理智還是讓她強忍住將那口血吐到了袖子上。

她朝葉曦搖搖頭,道:“我沒事。”

葉曦見了愣了愣,倏地笑了起來,似乎鬆了一口氣:“這小聰明耍得好。”

昭月微微一笑,道:“這不叫小聰明,這叫保命的手段,凡是保命的手段我都會。”

葉曦掏出帕子,攥住昭月那沾了血的袖子,以防血落到地上惹人懷疑,問:“什麼時候發現不對的?”

“從見過李問賢那幫人的時候我就知道,在宮裡要留十個心眼兒,在宮裡的主子面前要留一百個心眼兒。別人我尚且不說,李問賢我是見過的,他多聰明一個人,還是逃不脫。”

昭月抬頭看著葉曦,似笑非笑道:“難道殿下不知道?宮裡面馴狗的法子多的是。陛下怕有朝一日你失敗了,要我頂替你的身份替你去死呢。”

葉曦也笑,看不出這笑裡有幾分不快:“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只是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貴妃娘娘是身體弱,總要歇一歇,但每次睡的時間都不長,很容易驚醒,今天睡得這一覺跟她往日裡比起來簡直不要太長。而且殿下今天說的話也奇怪,再說了,您好端端的,閉什麼氣呢?”

其實她還是發現的晚了些,等腦袋有些迷糊時昭月才發現不對,只能一狠心咬破了舌尖,嘗了血味兒才算清醒過來。

燕帝那句話就好像下達了什麼指令,昭月不太明白,但直覺告訴她她那時候一定得是清醒的。

“殿下不妨直說。”昭月道,“您後頭還有幾次試探等著我呢。”

這件事應該只是燕帝自己的主意,可能葉曦這個女兒對他來說確實太特別了吧,所以他在想盡辦法給她鋪後路。

但是葉曦一定察覺了什麼,只是沒有告訴昭月。

在昭月印象裡葉曦對她做過很多次這樣的試探,但每一次都不是無緣無故的,所以現在比起恐懼,她其實更好奇葉曦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或者說又想透過這件事從昭月身上確定什麼她是否能利用的點。

葉曦笑著回身,走在前面,昭月便跟著,一直跟到月亮底下,藉著淡淡的月光,她終於能勉強視物,擺脫了那種黑暗帶給人的恐懼。

“昭月,你給自己取這個名字的時候,你那個寶玥姐姐給你講過那個女帝的故事嗎?”

昭月道:“武曌?”

“對,日月當空,多有野心的名字……”葉曦眼睛亮亮的,“你的名字跟她很像。”

這話說的反倒叫昭月摸不清楚意思,她皺了皺眉,隨即試探著問道:“殿下是怕我有謀……”

“不,你想多了。”葉曦道,“你的寶玥姐姐太會講故事,我不知道她哪來那麼多故事可以講,但不可否認,婦好,武曌,上官婉兒,太平公主,平陽公主……每個我都喜歡聽。雖然有時候有些地方她講不清楚,也能聽出來她不只是講故事,有自己的喜惡,但她說的每一個人都是活的,而不是皮影戲師傅手裡耍的那個皮影兒。”

“相反,你這個活生生的人站在我面前時,我卻不知道你是不是個皮影兒。你跟著她長大的,保不齊小時候睡覺前還要央著她給你講這些故事聽,所以我很難不懷疑,你究竟是聽多了那些故事,所以將自己也當成了故事裡的人,把自己的路也當作了話本子裡的一段故事。”

昭月想了想,反問道:“為什麼殿下會這樣覺得?寶玥姐姐講的故事裡面的人是活的,我就是她手裡捏著的皮影兒了?”

聞言,葉曦贊許地看她一眼,道:“聰明,還是聽明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