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眸光幽深,思緒飄回了很多年前。

“那個男人的三個孩子最大的只有五歲,最小的更是尚在襁褓。他和娘子還都是孤兒,好不容易長大的,他娘子沒有母家,在丈夫死後無力拉扯三個孩子。她不懂,只知道很多人都說我師父厲害,卻沒能治好她的夫君,心裡有怨氣,所以當著我師父的面兒,帶著三個孩子投了湖。又四條命,一下子一家五口全沒了。”

“醫者本是治病救人的,結果一下五條人命沒了,你們應該想得到,這對我師父是個多大的打擊。所以他又開始去看那個男人的屍體,想要找到他中的到底是什麼毒。但後來我師父發現,這個人腐爛的速度遠比別的屍體要快的多,並且整副骨頭架子都黑漆漆的。可又不是被燒成焦炭的人,怎麼骨頭會那麼黑?我師父為瞭解惑,拿自己,試了毒。”

聞言,昭月怔怔看著林芷,努力消化著裡面的資訊。

“那種毒其實是可以被儲存起來的,在小小的房間裡面,它散不出去,就一直在。但若是找個空曠的地方,放個一年半載的,也就沒了。我師父試了三年,才試出那一套針法,但試出來的針法卻沒能救得了他。醫者難自醫,我那時候學得不精……便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葉曦閉了閉眼,深思熟慮下,還是問了一個自認為最要緊的問題:“那我父皇……你現在可還能救他?”

林芷看著葉曦,葉曦便也直勾勾地看著她。

彷彿預設不算答案,她就要那個林芷親口說出來的。

林芷微微一嘆,道:“春天是個好時候,那個時候走的人到了地下也是暖的。”

言下之意,便是頂多保燕帝活到開春。

葉曦有一瞬間的沉默,但最後她還是點點頭,苦笑一聲,道:“那也夠了……到開春可以做很多事。”

“昭月。”

昭月往葉曦跟前走了一步,葉曦有些疲憊地抬起頭看著她,卻沒有說話。

昭月明白,葉曦在等著她先開口。

她需要一個人,或者一個理由,讓她說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拋下一切陪著自己的血脈至親度過這最後一段路。

昭月卻沒能立馬給出葉曦需要的那個理由。

她靜靜站了許久,才半跪下,道:“殿下,交給臣吧。臣作為您的心腹,更要成為表率,臣一定辦好殿下想做的事,您好好陪著陛下吧。”

聞言,葉曦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過來昭月的意思。

表率,心腹。

將來若是燕帝病逝葉渡稱帝,掌權者必定是葉曦,葉曦頂了皇帝那個位置,那麼朝中官員調遣升降也自然是葉曦定奪。

昭月想做的是百官之首,做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

葉曦身邊如今最得她信任的幾個人,除了那幾個跟她多年的影衛,可入朝為官的,昭月算一個,楚容川算一個,李問賢又算一個。

別人昭月倒是覺得不足為懼。

畢竟黨派之分,很多人註定只是合作的人。

那樣的人坐不得朝中除了皇帝之外最高的位置,因為恭敬忠心有餘,卻到底少了幾分親近感,太過敬畏反而有些話說不出口。

更何況不是每個人都會是真心實意的。

若遇到太難統一的事,叛變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昭月只需要和楚容川、李問賢二人爭。

她今天開了口,就是在試探葉曦的態度。

葉曦明白,其實自己可以說一些無甚意義的話搪塞過去。

但她沉默了許久,還是選擇點點頭:“昭月,去吧,你知道我一直很放心你。”

有這一句話便夠了,若說的多了反而兩人心裡都有隔閡。

所以昭月沒順著這個話頭往下說,而是道:“既然如此,還請殿下給臣行個方便,放臣去見一個人。”

葉曦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冰涼的茶水讓她稍微清醒了一點:“什麼人?”

“杜瀾。”

葉曦眉心一跳,抬眼看向昭月,卻見對方神色認真,不像說笑。

“等我安排好了,會叫浮屏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