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撞

燕帝看著,嘴唇似乎是□□涸的唾液黏在了一起。

費力張開想要說些什麼,又吞回了肚子裡,反反複複。

直到一個人的到來,打破了這場僵局。

“公主還小,不經事,心裡不好受一時間說錯了話也情有可原,陛下別放在心上,叫她回去歇著吧,陛下也歇歇。”

燕帝回神,握住來人冰涼的手,勉強擠出一個笑來:“你身子不好,怎麼大老遠地跑這來了?”

女人笑了下,說話略帶幾分嬌嗔的意味:“這不是聽說陛下都這個歲數了,還要跟閨女置氣,覺得新鮮,過來看熱鬧了嗎?您說說,長公主殿下不是您抱著長大的,有多倔您心裡頭不知道?非要在氣頭上掰扯。都歇歇,都緩過來了有話好好說。”

昭月微微抬起一點頭,餘光能隱約看清女人那張美麗又蒼白的面容。

若不是聲音聽著熟悉,昭月連認都不敢認了。

印象裡的平貴妃是個嬌縱跋扈又略有些豐腴的富貴美人,但現在看著氣色不好,嘴唇都蒼白的幾乎沒有血色,整個人瘦了好幾圈,衣帶分明繫到最緊,也顯得鬆鬆垮垮。

她費盡心思求來的孩子將她變成了這副模樣,但她也不在乎,用這副模樣換得心愛之人的憐惜,她自己貌似是開心的。

昭月能感覺到,燕帝方才那一句關心,讓平貴妃瞬間變了語調,整個人都帶著一種十幾歲情竇初開的少女懷春談起心悅之人時歡喜的感覺。

而這種語氣也讓燕帝原本陰鬱的情緒明朗了許多,只是在目光觸碰到葉曦時,還是不自覺的低沉了下去。

他拍拍平貴妃的手,道:“你說的是。”隨即又看向胸膛微微起伏正努力平複心緒的葉曦,有些複雜地開口道,“我並不知曉……你早就對我有了這麼多意見,可能是我對你的關注還是太少了吧。罷了……我命人送你出宮去,這幾日就在公主府好好歇歇吧。”

葉曦沒應,燕帝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離去。

只是走到庭院後,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見狀,平貴妃挽住他的胳膊,道:“陛下也別把公主殿下那些話放在心上,誰家孩子不這樣?總歸有跟爹孃置氣的時候。殿下又加上些天性使然,氣性上來了胡說八道的,不全是像您?尋常百姓家的小女兒家都有些彎彎繞繞的心思,更別說曦長公主是您一手捧起來的金枝玉葉,有脾氣才對呢。”

燕帝沉默半晌,才嘆道:“她哪還小了?二十來歲,嫁人都遲了。她什麼事都懂,我知道,她是真對我有怨氣。”

“小不小哪是按歲數算的?守著爹孃的都不叫長大。”

聞言,燕帝便道:“那還是我沒好好教她的過,我要是一直守著她長大,不叫別人有半點兒欺負她的機會,她便一直跟小時候一樣……不會跟我離了心,不會小小年紀,就知道獨自一人扛事兒。”

平貴妃啞口無言。

好半晌,燕帝才嘆了一聲,道:“罷了,年紀大了,隨意感慨兩句……走吧。”

“是。”

……

昭月跪的太久,腿發麻。

燕帝跟著平貴妃一走,她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緩了好半晌,腿才漸漸恢複知覺。

她從地上爬起來,走到葉曦面前,道:“殿下,走吧。”

葉曦茫然地眨眨眼,問:“去哪裡?”

“出宮去。”

“出宮去?”葉曦苦笑一聲,道,“出宮去能做什麼?宮裡宮外都是囚籠,在哪裡能做主的都不是我。”

聞言,昭月不甚在意地拍拍身上的土,把葉曦拽了起來,道:“出宮能做的事多了,李先生在宮外。到了公主府,那是您的地盤,您總做得了主。”

葉曦抬眼看她,眼中茫然更甚,好半晌才像是緩過來一點,反手握住昭月的手,堅定道:“對,李先生……”

昭月猜想其實李問賢也不知道太多,只是葉桉當年跟他透過氣,讓他對著葉曦瞞下了什麼事。

不讓光憑葉曦這麼大的反應,李問賢若是知道,怕是不敢到現在還瞞著。

至少四年前他們從宗望手裡逃出來的時候就應該交代清楚了。

葉曦想必也清楚這點,沒有一上來就挑破,想看看李問賢到底知道多少。

奈何兩刻鐘過去了,李問賢還是抓耳撓腮說不出什麼來,終於把葉曦最後一絲耐心也消磨殆盡。

“先生可還記得我十歲那年,與葉桉一同出門整整三月,為的是什麼?”

聞言,李問賢神色驟變,忙問道:“殿下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