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腑(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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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荷一愣,怔怔看著葉曦,不明白她這是什麼意思。
葉曦卻在此時道:“我把許伯從嶺州請來了,你一個旁觀者都這麼看不下去,許伯作為那個被昭月大人拋下的親爹,想說的應該就更多了吧?”
語罷,葉曦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繞到昭月身邊。
眾人一片竊竊私語,嘴裡唸的多是什麼“荒唐”“胡鬧”。
可不是荒唐胡鬧嗎?朝堂本是上朝處理家國大事的地方,如今卻為了這麼一樁破事,鬧得和菜市場一樣亂。
昭月面無表情看著,看著眾人小聲討論,看著那個佝僂著背的男人進來,看著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的兒子兒媳。
昭月終於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心累。
她眨了眨酸澀的眼,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姿態去面對這場不知何時才能到頭的鬧劇。
而宗望還是那麼充滿期待。
昭月直勾勾地看著他。
“放心。”葉曦還以為她是害怕,低聲道,“你沒事,你的父親哥哥嫂嫂都會沒事,我打點好了……什麼?”
葉曦眉心微蹙,把昭月方才那道口型又咀嚼了一遍,終於肯定她方才是無聲地罵了句什麼。
昭月卻不看她,視線還是黏在宗望身上,喃喃道:“他到底在期待什麼?”
葉曦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也有些沉默。
許父一個人垂著腦袋沉默地站了半晌,他啞著嗓子,誰也沒看,道:“拙兒啊,有啥事兒爹擔著,爹扛不住……你就認了吧。這話以前是我跟你三妹妹說的,咱家已經對不起了她一次,不能再叫她為了咱把自己搭進去第二回了!”
許父說的紅了眼眶,許拙一邊聽一邊看向昭月,似乎是忍不住,也開始哭,他拿袖子擦了一把,平荷趁他抬手的這個空當一頭撞進他懷裡,兩人抱作一團,無聲落淚。
許父又嘆了一聲,微信微蹙,似乎在想要從哪裡說起。
燕帝默默打量著許父,這個人不太一樣。
許拙平荷都太膽小怯懦,要麼不敢說,要麼哭嚎的讓人心煩。
而他就這麼立在這裡,沒什麼太多的反應,反倒叫人忍不住伸長脖子,想看看他能說出什麼來。
“許草兒……是我閨女,是我家的三丫頭,她不是。”
聞言,燕帝挑起一邊眉毛,問:“什麼叫她不是?許草兒和她難道不是一個人?”
“她以前是我閨女,後來不是了。我家三丫頭叫草兒,不叫昭月。”許父頓了頓,覺得這樣咬文嚼字似乎沒什麼意義,於是道,“是我賣了她,她被賣了就不是我們家的人了。”
“老人家,你這話說的不對。”在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宗望終於開口了,“不管她是許草兒還是許昭月,不都是這個人嗎?既然是這個人,又怎麼不算您的女兒?她對您不聞不問,便是犯了不孝之罪!”
楚容川簡直氣笑了,上前一步沉聲道:“尚書大人這話說的沒道理吧?許伯自己不覺得昭月大人不孝,而昭月大人的母親病逝時她為奴籍,從我大燕律法來講已經不能算作許伯二人的女兒,況且那時她也並不知曉自己母親的狀況!”
“那又如何?從血緣上……”
“夠了!”昭月胸膛上下起伏,整個人因為生氣微微有些顫抖。
葉曦叫她忍,說他們來處理。
但宗望今天似乎是有備而來,若是沒有講到他想要的那個點兒上,今天這樁事是解決不了了。
“我自己說,我告訴你們你們想聽的。”昭月深深吸了口氣,道,“我離家那年正趕上荒年,全家人馬上就要餓死了,有人伢子來村裡收孩子,所以家裡賣了我換全家的命。”
“我的賣身飯就一碗粥和一個雞蛋,那時候我爹跟我說喝吧,喝完這輩子我跟他們就兩清了,叫我認命,出了那道門過得差了別怨他們,過得好了也不用想著他們,這樣心裡都好受。”
“我心裡頭清楚,他們心裡也清楚,我命好了賣個好地方吃穿不愁,命不好進了腌臢地方保不齊活不了兩天。但我命好……我碰上的是葉桉公子。”
昭月閉了閉眼,再次強壓下心頭的酸澀,道:“葉桉公子人雖好,身體卻不好,他總讓我出去看看,說可以寫了放奴文書叫我回家去。可我不敢走,他救了我,所以我守著他,照料葉桉公子,盼著他能多活幾年。我也不想走,我怨,我放不下,我也怕回去了還要再被賣一次。”
“直到葉桉公子病逝,他知道我不想一輩子為奴為婢,他給我留了放奴文書和嫁妝。我是被賣了才有機會進胤王府,才能靠著胤王府那些年攢下來的家底兒走到今天這步的,我還好好的,可是不能代表我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