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前的休止符(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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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仁和醫院603，帶上你的素描本。”
603是兒童病房的編號。阮棠沖進電梯時，骨傳導耳機突然傳來微弱的電流聲——這是江敘設定的緊急提示，意味著他正在附近使用配套裝置。
走廊盡頭的活動室亮著燈。阮棠推開門，看見小滿正趴在江敘膝頭玩他的手錶，而他左手掛著點滴，右耳貼著醫用耳機，面前攤著那本聲學筆記。
”來了。”他抬頭微笑，嘴角的淤青在蒼白臉色襯託下格外刺眼，”幫我個忙？”
點滴架上掛著兩袋藥水，一袋透明，一袋淡藍。江敘指向角落裡的小鋼琴：”彈一首《小星星》就行，要原版高音的。”
”可你的...”阮棠盯著他右耳的醫用耳機。
”就是要測試這個。”江敘調整著輸液速度，”新型聲波過濾系統...如果成功，你手術時就能用。”
小滿好奇地摸著他的靜脈留置針。阮棠突然明白過來——他在用自己做實驗。那袋藍色藥水，那些病歷上警告的高頻聲波，還有他父親說的”神經壓迫”...
鋼琴鍵冰涼得像具屍體。阮棠彈到第三小節時，江敘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淡紅的血沫濺在聲學筆記上。小滿嚇得哭出聲，而阮棠撲向呼叫鈴的手被他輕輕攔住。
”繼續。”江敘的瞳孔因疼痛而收縮，聲音卻出奇平靜，”這是最接近手術超聲刀的頻率...”
《小星星》的旋律在阮棠指尖下扭曲變形。高音區像一把鈍刀，每次落下都讓江敘的右手痙攣一次。當彈到”一閃一閃亮晶晶”時，他的醫用耳機突然報警，監護儀上的心率線瘋狂波動。
”停！”護士沖進來拔掉耳機，”你想聾得更快是不是？”
阮棠的雙手僵在半空。她看著護士給江敘注射鎮靜劑，看著小滿被抱出去，看著那張德語病歷從病床上飄下來。所有線索終於串聯成殘酷的真相——江敘的聽力正在衰退，而他偷偷研發的裝置，從來都不是為了自己的母親。
”騙子。”她抓起素描本砸向病床，紙頁嘩啦啦散開，露出裡面夾著的拍立得照片，”你明明說過...說過藍色窗簾...”
鎮靜劑開始起效。江敘的視線逐漸失焦，右手卻固執地伸向枕頭下方。阮棠扯出一張泛黃的鋼琴譜，標題被修改過：<101nove.air de une左耳適配版）》
獻給我的小向日葵
——2018.7.16於仁和醫院307
這是他們初遇的日期。
護士拉上窗簾時，月光被過濾成渾濁的藍色。阮棠跪在病床邊，看著鎮靜劑一點點帶走江敘的意識。他的嘴唇還在動，說著她聽不見的話。
但這一次，骨傳導耳機清晰地傳來最後一句：
”明天開始...要記得戴助聽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