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攔截的競賽報名

被攔截的競賽報名

阮棠把江敘的聽力補償歌單匯入了自己的舊p3，左耳耳機線特意換成醒目的藍色。

週一清晨的教室彌漫著油墨味，林小雨揮舞著一張通知單沖到她桌前：”全國青少年藝術大賽！獲獎作品能在美術館展出三個月！”羊角辮隨著動作一跳一跳，”班主任說必須今天交報名錶。”

阮棠的鉛筆尖在紙上頓住。她上週剛完成的彩鉛畫還夾在畫板裡——暮色中的醫院走廊，逆光勾勒出一個彈吉他的剪影，窗玻璃上反射著孩子們模糊的笑臉。

”我幫你交！”林小雨抓起畫就要跑，被阮棠一把拉住。

”還是我自己...”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阮棠剛抬起手，就聽見班主任王老師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阮棠那個聽力狀況，團體創作環節肯定拖後腿。去年市裡朗誦比賽忘了嗎？她連評委提問都聽不清。”

鋼筆尖劃破報名錶的脆響異常清晰。阮棠的右耳嗡嗡作響，左耳耳機裡江敘改編的《小星星》還在迴圈播放，此刻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王老師。”沈喬甜膩的聲音插進來，”我們組可以多交兩幅作品拉高平均分...”

阮棠轉身時撞上了走廊的消防栓。膝蓋的疼痛遲了兩秒才傳來，等她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了空蕩蕩的美術器材室裡。顏料的味道刺得鼻子發酸，她摸索著去摘左耳耳機，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器材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找到你了。”

江敘肩上沾著晨跑的汗水，手裡捏著被撕成兩半的報名錶。他今天沒穿校服，黑色t恤領口露出一截鎖骨，上面還掛著阮棠上週見過的志願者工牌。

阮棠慌忙去擦眼睛，手腕卻被輕輕握住。江敘的手指很涼，帶著秋晨特有的潮氣，指腹按在她脈搏上：”他們不讓你參加？”

陽光從氣窗斜射進來，照亮空氣中漂浮的粉塵。阮棠看見江敘的瞳孔在明暗交界處微微收縮，像某種蓄勢待發的貓科動物。

”我...確實聽不清團體討論...”

”那就畫給他們看。”江敘突然從揹包裡抽出一疊檔案，”仁和醫院公益畫展的邀請函，評委是中央美院的教授。”他翻開最後一頁，贊助商名單上赫然印著音皇娛樂的標誌，”不需要任何團體環節。”

阮棠的呼吸凝滯了。邀請函抬頭寫著她的名字，而推薦人簽名處是江敘龍飛鳳舞的字跡，墨跡還很新。

”你怎麼...”

”小滿爸爸是組委會的。”江敘把檔案塞進她手裡，指尖不經意擦過她掌心的紋路，”今天截止。”

放學鈴響徹校園時，阮棠正把作品塞進快遞信封。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延伸到走廊盡頭的佈告欄——那裡新貼出一張全開素描紙，她的醫院走廊彩鉛畫被放大到極致，每個細節都清晰可見。畫旁釘著張便簽：

”真正的藝術不需要耳朵。”

落款是一枚吉他撥片的拓印。

阮棠踮起腳，發現畫作四角用的不是圖釘，而是...助聽器的磁性耳模？她湊近觀察的瞬間，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江敘！”教導主任的怒吼震得佈告欄玻璃嗡嗡作響，”誰允許你擅自——”

阮棠轉身時看見江敘單手撐著二樓欄杆，縱身躍下一米多高的花壇。落地時他左手明顯踉蹌了一下，卻很快穩住身形，頭也不回地沖向校門。

保安室的監控螢幕一閃而過。畫面裡，深夜翻牆進入教學樓的江敘在張貼畫作時，左手突然痙攣般顫抖，不得不換成右手按壓圖釘。

而此刻，那個逃跑的背影在夕陽下舉起右手，比了個奇怪的手勢——拇指和小指伸直，其餘手指蜷起，像是電話的造型。

阮棠突然想起這是兒童醫院裡，小滿教過她的手語：

”我能聽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