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苔青|綠窗深

早上六點多,路遲青醒了,他出來陽臺看了會兒天色,黎明時的天空呈淡灰色,晨霧像塊紗幔籠罩著小巷。

他站了片刻,才折返房間,在寒冷的朝霞裡仔細地看著那張安靜的睡顏。

她還在睡夢中,沒有醒來的跡象,對她來說,黎明時候是睡得最香的。

路遲青抓了把淩亂不已的發,走進衛生間,洗漱完畢,套上校服,又走到床頭,等她自然醒來。

五分鐘後,他知道這不太可能實現了,又實在不忍心叫醒她,正猶豫間,想到一計。

路遲青心頭罵了句傻逼,叫個人起床都這麼多事,手頭倒是十分誠實地搜尋黎明金曲,點了首最頂上那首《我的親愛》,手機麥克風輕輕貼近她左耳。

音量調大。

充滿金屬顆粒感的旋律緩緩流出,沒一會兒,夏梅茵悠悠睜開雙眼。

轉頭,和他四目相對,空氣彷彿靜止。

夏梅茵揉了揉眼角,看清那副面孔,又看一眼那手機,眼底若陽臺外彌漫的雨後潮霧,濃得化不開,她迷糊問:“路遲青,你幹嘛?”

那一刻,路遲青有些發愣,失去言語。

她的聲調軟得人骨頭都疏鬆了,人也是軟的,眼神也是軟的。

女孩起床的時候都這麼軟麼?

靜了半天,路遲青腦子有些遲鈍,說:“起床上學了。”

夏梅茵又沉沉閉眼睡,鴕鳥一樣縮排被窩,悶悶抗拒:“再睡五分鐘。”

像只貪睡又不能惹的小貓。

路遲青眸色漸漸沉下去。

唐玄宗從此不早朝是可以理解的。

歌曲切換下一首,路遲青搶她被子,十分殘忍:“別賴床,今天老高值日,你想被他逮到,然後掃一個月廁所?”

夏梅茵蹙眉:“你把歌關了!”

“你不是喜歡黎明?”

“我決不允許拿偶像的歌當鬧鈴,這是底線。”

“……”路遲青報複性地捏她臉頰,冷淡瞧她,“起床氣挺大,好心喊你起床還不領情,早知道讓你睡個飽,反正掃一個月廁所的又不我。”

夏梅茵一想,好似這話說得她太不是個人了,她一骨碌坐起來,睡眼惺忪,那歌還在咿咿呀呀婉轉深情地唱,她踢開被子:“你直接叫我醒不就得了,還放歌,起個床都得儀式感滿滿,怎麼不幹脆放鞭炮,搭臺戲。”

路遲青眉目帶笑地讓道:“你想要給你一巴掌的那種叫醒服務?”

夏梅茵下了床,尋找拖鞋,路遲青長腿一伸,另一隻鞋推到她腳邊,很自然尋常的動作,他的模樣輕松又閑適。

夏梅茵穿上拖鞋,打著哈欠進了浴室,黑發柔軟地垂在兩肩,留下一句:“服什麼務,那明明是蓄意謀殺。”

路遲臉上自然保持開玩笑的表情,憋著股樂意讓人瞧見的壞勁,目送她關上浴室門。

說實話,路遲青沒有叫醒別人的經驗,家裡他才是被叫醒的那個。曲珍又不是溫柔如水的性子,她的叫醒服務怎麼粗暴怎麼來,拎棍恐嚇,挨嘴巴子,敲鑼打鼓,他沒少遭罪。

活到現在,算命硬。

路遲青算是悟出道來,人不能太心軟,人家不僅不領你情,還被嫌棄。

夏梅茵洗完漱出來的時候,路遲青已經不在房裡,下樓去了。

她四處環視一圈,發現自己手機在電腦桌上,過去拿時,餘光瞥見暗處角落有一張廢紙。

以為是垃圾,她彎腰撿起來,定睛一看,那是一張發.票。

上方寫著xx旗艦店ipad10系列,活動價2000元。

夏梅茵怔在原地,心口碰撞到什麼一樣,狠狠抽吸一口氣。

他不是說抽獎抽到的?

夏梅茵下了樓,路遲青在穿鞋,薄瘦的肩胛骨如同山峰一樣聳起,他頭也沒抬說:“你先回家拿書包,我在巷子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