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天|艾草味

翌日清晨,窗外下雨了,是個陰雨天,天潮潮地濕濕,一家人難得齊全,在家裡共用早食。

吃完後,夏臨翊有事出門,他穿戴整齊,白色無皺襯衣,淺色領帶,黑色西裝外套,一副去約會的打扮,偏是臉上沒有任何喜悅的痕跡。

管家撐著雨傘一路跟隨他走進雨中,司機也正提著黑色的長柄雨傘候在賓利旁側。

旁邊一女傭笑著多嘴道:“少爺這開心樣,一定是去找關小姐了。”

哪裡看出他開心了,夏梅茵心說。

這時,夏梅茵手機傳來震動聲,一個陌生來電,城市顯示香港。不難猜出有可能是潭炳文打來的,昨晚在舞會上他纏了好久才要到聯系方式。

夏梅茵坐在客廳沙發,眉頭緊皺,猶豫著要不要接,其實她絲毫不想接他電話,可是,白家和潭家現在有利益牽扯……

正糾結萬分,白燕奧忽然橫出一隻手,奪過她的電話,毫不猶豫摁了結束通話。

夏梅茵神色一愣,懵懵抬眸。

白燕奧目光如炬,閃爍著犀利而不可抗拒的光芒,一字一句道:“發明來電顯示是為了告訴你有不接聽的權利,我是讓你們和他家搞好關系,但沒有叫你低聲下氣。”

夏梅茵狠狠一怔,整個人一動都不敢動,被她銳利如刀般的眼神嚇得不輕,大氣都不敢抽。

瞧著她面色,白燕奧反應過來自己過於咄咄逼人,別開臉去緩沖僵色,清了清喉嚨,在她側邊沙發落座,她習慣每天早上喝一杯咖啡提神醒腦,接過女傭備好的咖啡,攪動瓷勺,一圈一圈磕碰出橐橐橐的清脆聲響。

連帶動起她苦悶的心,夏梅茵如坐針氈,如履薄冰地直視前方。

“快九月了,劍橋哈佛的入學考試你要開始著手準備了。”她開口道,不似關心,反而更像上司對下屬的命令。

夏梅茵表露出石頭一般的固執,“我讀國內大學不行嗎?”

白燕奧面不改色,道:“國內那些大學有什麼好的,他們只培養書呆子。”她停下攪動的動作,轉過臉來,“女兒,你應該去向世界學習,而不是成為資質平平的人,國家有什麼大學擠進世界前十的,但凡好點的家庭都一心想著把自己孩子送到國外,你怎會有這種想法,你在箍桶巷那地方待久了,眼光也變狹窄了?”

“……”

她端起茶杯,呷一口,沉默半晌,道:“我還聽說你最近頗受名門子弟歡迎,一個接著一個上趕著來見你,約你。”

夏梅茵低垂著臉不作答。

白燕奧側眸看她一眼,逐漸放低語氣:“年輕的感情等於未琢之玉,需要小心愛護,因為有了雕刻的痕跡,此後再也無法複原,你尚年少,感情和婚姻都不該在你的思考範圍之內,只管去塑造自己,記住了,你是我白燕奧的女兒,我不允許你脫下紅羅裙,甘為布衣婦。”

說完話,她拎著包起身出門,走到一半路忽然停住腳,頭也不回地說:“記得你小時候喜歡吃記,下午辦完事回來順便給你捎一份。”

話音落下,夏梅茵眼睫微顫,似有一層薄薄的霧氣散出來,醞著將落之淚。

上午無所事事,吃過午飯,她回房睡午覺去了,夢到紛亂零碎的夢,像午後葉隙疏落的碎光。

到了晚上,白燕奧果然給她打包了她愛吃的麥當勞,有漢堡薯條蘋果派,夏梅茵小心翼翼吃著,心頭終於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和母愛。

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外,雨下了一整天,持續到傍晚才停消,天邊月亮忍不住沖破烏雲探出頭。

夏臨翊回來了,西裝外套搭在手肘彎,步伐有些不穩,他面帶疲倦走進門,見夏梅茵還在沙發上坐著,笑意又露出來,眉眼含笑地走過去挽了挽她頭發,聲音極盡溫柔:“吃記啊。”

“嗯,你要吃嗎?”

“哥哥不吃了,對了,原諒哥哥今天忙,今天沒有帶你出去兜風。”

“沒事,你不用道歉,而且外面也下雨。”

“行。”夏臨翊收回手,“我先上樓洗澡,一身酒味,怕燻到你,你早點休息。”

夏梅茵笑了笑:“好。”

夏梅茵上樓回房休息,經過茶酒室的時候,眼神一頓,她看見夏臨翊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裡面,借酒消愁。

夏臨翊替自己斟了一杯酒,走去窗邊,靜觀對海的萬家燈火深深深幾許,寂寥消瘦的身影囚於黑暗中,與黑暗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