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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玻璃幕牆將晨光折射成冷色調的菱形光斑，江燼握著半杯冰美式穿過廣場，杯壁凝結的水珠滲進風衣袖口。閘機口的金屬擋板準時在九點半升起，江燼在刷員工卡時瞥見工牌上那張入職時的證件照，那是入職體檢後在西區照相館拍的，照片裡的青年正用研發部統一要求的露齒微笑注視自己。

”滴——”電子女聲報出工號尾數，第三十二次驗證透過。電梯間飄著新換的香薰機的人造松木味，混著前面幾位同事的早餐煎餅氣息。當鏡面轎廂映出江燼因為熬夜而浮腫的臉時，身後傳來組長的腳步聲，按住開門鍵的力度比平時多了三分。

”早啊組長。”江燼此時很想逃，雖然表面看起來他和任何人都能相處得來，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一大早碰見自己eader的感覺，但只能硬著頭皮從嘴角擠出一絲微笑。

”嗯，晨會材料準備好了？”林娜說著瞥向江燼。

不知道是不是江燼的錯覺，他感覺林娜似乎在自己臉上停留的時間比之前還要久。

林娜是江燼的組長，也是負責江燼的新員工培訓，可以說是江燼入職之後的導師，在新人培訓期間會解答新員工的一切問題，同時也會帶領新員工進行一些專案實踐，是幫助他們從學生身份過渡到職場人的重要角色。這次江燼他們組負責的新産品研發就是林娜接下來的任務，並且把模型訓練的活交給了江燼。

江燼實在是不知道自己作為一個新人，能否接受這麼重要的工作。

林娜今天穿了一身正裝，六厘米鞋跟叩擊大理石地面的節奏和她的話語好像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共振，可能在這種女強人眼裡這就是幫助新人快速成長的方式之一吧。

開放式辦公區的藍色隔斷像迷宮城牆，工位c17的顯示屏還停留在昨夜最後關閉的程式碼編輯介面，游標依然閃爍在那幾行報錯程式碼。隔壁工位的馬克杯沿結著咖啡漬，林娜轉椅滑過來時帶起一陣柑橘調香水風。

”黑眼圈要掉到顴骨了，”她指甲敲了敲江燼的桌面，”新來的實習生還以為你畫了煙燻妝。”

中央空調出風口的風掠過後頸，江燼扯開顯示器電源線，插頭與介面碰撞出細小的火花。”昨天改完最後一版最佳化方案，夢裡都是模型訓練，神經網路。”嘴角揚起的弧度剛好夠應付這種職場級關心，手指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聽見主管辦公室傳來印表機啟動的嗡鳴。

林娜的笑聲被此起彼伏的鍵盤聲切碎，她轉回自己工位前又補了句：”王主管下午會出差回來，在那之前一定要把目前的bug解決掉。”江燼在桌角輕輕放下自己的咖啡杯，深褐液體在杯口蕩出漣漪，倒映著天花板上成排的ed燈管。

下午14：00，中央空調出風口積灰的濾網震顫起來時，江燼正在用酒精棉片擦拭鍵盤縫隙，行政部推車軲轆碾過地膠的聲響由遠及近。

王硯冬的萬向輪登機箱撞開b區玻璃門，箱體上航空標簽還粘著西南航空的紫荊花紋。他經過我工位時帶起的風掀開了攤開的《深度學習專案實戰》。

”所有人，二十分鐘後來會議室開會。”他食指叩了叩林娜的隔斷板，”把上週資料異常的分析報告帶上。”

會議室的智慧霧化玻璃正在失效，王硯冬的身影在磨砂質感的波紋裡膨脹變形。他行李箱中散發的樟腦丸氣息正在吞噬晨間新換的雪松香薰，當投影儀藍光打亮他下頜新冒的胡茬時，林娜恰到好處地遞上溫好的無糖美式。

會議室的百葉窗縫隙漏出刀鋒般的白光，投影儀藍光打在會議桌中央的ppt封面上，「智慧顯示屏1.0」幾個字正在輕微抖動著。

”雲西小學的伺服器昨天完成部署。”王硯冬的鐳射筆紅點懸停在西南地區地圖，”需要駐場收集前一個月的真實資料流。”

中央空調突然加大風量，“雲西小學…不能這麼巧吧…“，江燼突然覺得後頸的汗毛在冷氣中豎起，保溫杯裡殘餘的咖啡正在加速變涼。

林娜的鋼筆在會議紀要上劃出沙沙的節奏，她新做的水晶甲在藍光裡泛著冷調珠光。

”駐場人員需要實時調整演算法模型。”主管的鏡片反射著ppt上的崗位要求表，”小林作為核心演算法設計者，又是單身，應該能應對一些突發情況，這樣，你把那個新來的小江也帶上一起去，明天一早就出發。”

我靠，不會吧，怕什麼來什麼。

與其說是怕，倒不如說是期待？

不過也好，在雲西小學說不定能碰見她…林昭。

江燼深吸一口氣，好像暗自決定好了什麼一樣，“好的，保證不會拖組長後腿。“<101nove.17工位，系統郵箱已經彈出差旅審批流程。顯示器邊緣貼著剛剛入職時寫的便利貼，褪色的字跡還保持著”絕不加班”的天真宣言。江燼抓起見底的咖啡杯，發現杯底沉澱著未化開的砂糖——今早在便利店根本沒來得及攪拌。

走廊傳來行政部推車運送新香薰精油的聲音，人造雪松氣息鑽進鼻腔的剎那，江燼按下了郵件確認鍵。組長工位上傳來通話片段：”...對，就是工號尾數732那個...”，印表機又開始吞吐紙張，像是某種隱晦的倒計時。

林娜抱著筆記本經過，柑橘香裡混進一句：”行政部已經訂好航班了，記得多帶點衣服，明天會降溫，以防萬一。“

京川國際機場t3航站樓 07:45

電子提示音在拱形穹頂下來回碰撞，廣播裡交替播放著中英文登機通知：“前往雲西的kn5737次航班現在開始辦理登機手續……”江燼把咖啡紙杯扔進垃圾桶時，手機彈出一條簡訊：【京川航空】尊敬的旅客，您託運的行李已超重0.3公斤。

“靠。”江燼真的想忍不住爆句粗口，隨後江燼抬頭看了眼託運櫃臺前電子秤不斷閃爍的紅光，喉結滾動兩下才把髒話咽成一聲嗤笑：”你們這限重規矩比老太太買菜還摳搜。”

登機口排隊的隊伍裡響起此起彼伏的掃碼聲。前面穿灰西裝的男人正在打電話：“伺服器除錯等我到了再說，先把日誌匯出來……”他公文包上貼著我們公司的ogo貼紙，邊緣已經捲起。

安檢筐裡的膝上型電腦還帶著餘溫，昨夜導進去的演算法模型在硬碟裡安靜蟄伏。江燼剛扣好皮帶，廣播突然插進新提示：“我們抱歉地通知，kn5737次航班因航路管制推遲至08:40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