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同她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色,隨後搖頭道:“大夫也查不出病症,估摸著接下來又要請法師驅邪了。”

黛玉笑嘆:“這府裡隔三差五地驅邪,往後哪裡還能安生?”

大夫束手無策,暫時又無人想起去請法師,賈赦和邢夫人只好接連受蒼耳穿身之苦。不出兩日,府裡就傳遍了,說賈赦和邢夫人夜間鬼哭狼嚎地喊疼,然大夫來診治,既無傷痕也不見經脈異常,都道是咄咄怪事。

黛玉這幾日並未見過這二人,因此也不知他們究竟有無反省先前的虧心事。

賈母這邊聽說此事,自然跟著憂心,鳳姐見狀便提議:“原先林妹妹屋裡驅邪時,來的那個法師是不是可以再請一次?我記得前陣子去解憂觀時,還聽觀主提起他,不知他現下是否還在那兒。”

寶玉聽說要請柳嵩,不由得皺眉道:“好端端的人家,豈有三番兩次請法師驅邪的?傳出去不落人口實,讓人說我們家藏了一窩子妖怪?”

鳳姐笑道:“寶兄弟說得自然也在理,只是眼下大老爺和太太顯然是撞了邪祟,咱們也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給一家老小求個平安也是好的。”

探春在一旁也道:“誰家端午節不插艾草、過年不放爆竹,哪一個不是為了驅邪用?現如今只不過請法師來熱鬧熱鬧,何必管旁人說三道四?”

寶玉見拗不過,只好隨鳳姐安排。

而黛玉聽說鳳姐命人去解憂觀請柳嵩,心裡嗤道這真可謂解鈴還需系鈴人了。倘若柳嵩來了,蒼耳便不能繼續折磨賈赦和邢夫人了,否則柳嵩豈不名聲掃地?黛玉暗自盼著他遲幾日再來。

又過一日,黛玉和寶釵各自拿著書去涼亭閑讀,不多時,賈母處有人進進出出,黛玉分明聽到她們在說:“柳道長來了,已經去大老爺屋裡瞧過了。”

此時黛玉手上的傷已漸消腫,聽說柳嵩來了,一時五味雜陳,近來養傷時一直思忖著,那日柳嵩究竟為何沒有趕來?

如今柳嵩為賈赦之事召之即來,雖說也有巧合的緣故,但黛玉心裡仍有些不是滋味。

寶釵也聽說法師來了,不禁放下書望向黛玉怔怔道:“妹妹是不是和那柳道長有幾分交情?”

黛玉聽她乍然這樣詢問,驀地臉紅心慌,轉過臉道:“姐姐這話從何說起?”

寶釵忙道:“我並非多嘴打探什麼,只是我有一事相求,妹妹若能同他說上話,還望帶話給他。”

黛玉奇道:“是何事?”

“不是為我,是為……”寶釵只覺難為情,附在黛玉耳邊將寧國府賈珍與秦可卿之事簡短說與她聽。

黛玉雖然知道秦可卿被狐貍精奪舍,但是並不知牽扯到賈珍,當即震驚失色,向寶釵問道:“姐姐是如何得知的?”

寶釵汗顏:“外面已傳開了,我陪媽媽去打理當鋪時聽街上的人說的,所以近來常勸我哥哥莫要與東府走太近。”

黛玉心內嘆道,就連外面都已經傳開了,蜜蜂精當時告訴她的還是委婉了。

黛玉直白道:“姐姐前幾日說,東府有狐貍精出沒,眼下是希望柳法師出手嗎?”

寶釵忙點頭:“正是。”

黛玉心道:我已告訴他此事了,只是不知他這一趟能不能顧得上呢。

“姐姐放心,既然法師來了,必然能察覺到狐貍精的存在,我們拭目以待便是。”黛玉喃喃地說與寶釵聽。

上半日過去,賈母處進進出出的人又道:“柳道長驅邪之後便走了,連口茶都未喝。”

原來癩頭和尚雲遊四方,近日已抵京城,柳嵩這陣子一直在師父跟前聆聽教誨,連平日裡的捉妖驅邪都暫且擱置了。今日為賈赦一事現身,還是得到癩頭和尚應允才趕來的,事畢也不敢逗留,急急忙忙走了。

而蒼耳告訴柳嵩林黛玉將獨自去捉蜜蜂精的那日,癩頭和尚正好聽到,隨後便嚴色向柳嵩道:“你這陣子是不是與那林黛玉過從甚密?”

柳嵩未予否認,垂眸點頭。

“她是什麼來歷,你應該很清楚。”癩頭和尚斥道,“她的事自有警幻仙姑安排,你莫要節外生枝。”

柳嵩忍不住辯道:“可是她都不記得前世的事了,為何還要讓她歷經紅塵之苦?”

“輪回轉世便是這個道理,因前世之罪受盡輪回之苦的大有人在,你單單為她鳴不平,是否有你自己的私心?”

柳嵩頓了頓,無言預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