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叫妖言惑眾了,黛玉正要怒斥,這狐妖的右前蹄忽而擲出一柄利器,兩面點綴著片片彩羽,黛玉躲閃不及,狐妖正欲得意,利器卻被柳嵩以捆妖索截住。

柳嵩接過狐妖的武器,捆妖索則掉頭回去,直直向狐妖撲去。

狐妖拔腿離去,黛玉又隨柳嵩追到空曠漆黑的後山。

“她受了傷,走不了多遠。”柳嵩挨著黛玉道。

眼前伸手不見五指,黛玉唯恐和柳嵩走散,感覺到他緊挨著她的肩也沒有躲開。

黛玉淡然嗯了一聲,想起狐妖方才提到前世註定,心緒飄忽。

柳嵩一面搜尋狐妖蹤跡,一面將剛剛收繳的狐妖利器交給了黛玉:“她這個妖器,堪比迷魂散,擲在人身上能讓人昏迷不醒,你拿去防身吧。”

黛玉順著他的手接過來,心知自己該說些什麼話,但此時與柳嵩獨處時卻又不會說話了,開口只道:“多謝。”

柳嵩氣息一滯,似乎愣了愣神,接著喃喃道:“不用跟我說謝。”

黛玉聽罷垂眸,卻聽遠處的樹上響起狐妖的聲音:“原來仙界靈物下凡後,竟也動了凡心吶,這下可熱鬧了。”

柳嵩聞聲,仰頭道:“你受了傷還不逃走,是有什麼事還未辦完嗎?”

狐妖冷笑:“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今日有興致,不如咱們說道說道,看看是你們佔理還是我佔理?”

黛玉聽她要講理,便又勾起方才的氣憤,開口斥道:“你方才說你做的是順水推舟的事?可是你為吸食男子元氣,不惜操縱無辜女子做下荒唐事,你這樣會把那個女子害死的。”

狐妖不以為然:“即便沒有我,他們早晚也會行茍且之事,秦可卿命該如此,怎麼能說是我害的?”

黛玉聽見她說命該如此,再度困惑不解,為何這狐妖像是對許多事瞭如指掌似的,而她卻稀裡糊塗一無所知?

柳嵩已悄悄劃劍佈下陣法,見這狐妖被黛玉怒斥後也無愧疚之心,便持劍道:“同樣是妖,有的妖善心未泯,如你這般的,欺軟怕硬,做了壞事也不知悔改,豈可放任你明日繼續作惡?”

狐妖又笑:“柳法師也不必嚇唬我,連那警幻仙姑尚不能奈我何,你一介凡人便想讓我服軟嗎?”

黛玉第一次聽說警幻仙姑,不知為何像是聽到熟人似的,她認真回想,只有一片久遠但空白的回憶,對此分外詫異。

黛玉想聽聽柳嵩作何回答,柳嵩卻沒有接話。

“聽聞柳法師近來帶著林姑娘多番忙碌,是想讓林姑娘藉著除妖的功能改掉原有運勢,依我說,你到最後不過是徒勞一場,你真以為你能勝天半分嗎?”

狐妖正在狂妄,捆妖索已從柳嵩手上冒出,像一條不斷延長的手臂,抓住狐妖後,將之從樹上拽了下來。

狐妖跌在黛玉面前,黛玉看見狐妖的一雙眼睛閃爍著紅綠相間的幽光,柳嵩沒有猶豫,上前揚手以劍斬斷狐尾,那狐妖嘶聲慘叫,眼中的光不久便滅了。

然這狐妖道行了得,舍下尾巴後仍有法子逃脫,她繞著孤零零的尾巴如地鼠亂竄,接著如一隻飛箭般沖入烏雲層。

後山回響著狐妖臨別之言:“柳嵩,林黛玉,今日之事還不算完,這筆賬我一定好好記著,來日讓你們加倍歸還。”

黛玉怔怔地以手掩面,柳嵩收起劍對她說道:“別害怕,她失去了尾巴,等於損失一半道行,接下來要修煉百年還不見得恢複呢。”

黛玉並不是害怕狐妖來日複仇,她反複回想狐妖方才的話,尤其記得徒勞一場、勝天半分那句。

黛玉本就聰慧過人,近來又頻頻聽到這些奇怪話語,加上初遇寶玉時的場面,她此時乍然領悟:既然她是仙界靈物下凡,那麼一同下凡的,應該還有不少人吧?

從她到賈府那日起,怪事接踵而至,她自己的事暫且不表,先是迎春被冤魂索命,接著是寶釵被妖物纏身,如今連東府的秦可卿都遭遇不測。

黛玉由微知著,想通這其中的聯系後,豁然開朗,忙抓著柳嵩的手臂問:“我們這幫人的命數已經被妖物知道了是不是?”

所以她們才接二連三被盯上。反正命數已是註定,即便死於妖物之手,也無人替她們討回公道。

柳嵩沒有料到她這麼快已參破玄機,聽到她說“我們這幫人的命數”,一時呆怔地說不出話。

黛玉在黑暗中雖看不見他的臉,但是能察覺到他僵住了。

“我說對了,是不是?”黛玉悽然問道,說罷松開了自己的手,黯然轉過身,“如果真的改變不了什麼,那你就不要白忙了。”

柳嵩執拗拉住她道:“我想試一試。”

黛玉這時才想起來問他:“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不過是一個凡人,碰巧遇到師父,跟他學了一點道術,又有幸聽他提起過警幻仙姑。”柳嵩和盤托出,頓了頓,最後又道,“之後我在廟裡避雨時碰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