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清醒時接吻是種非常奇妙的感受。

溫熱的唇瓣互相碰觸的柔軟,鼻息撲熱的親密無間,帶來一種奇異的感受。

吳瑕尚在沉浸這種溫柔的氛圍,忽覺下唇發痛,忍不住張開嘴巴,就被他的舌尖抵開牙關。

是她遺忘的懲罰,是她重拾記憶的嘉獎。

周弈的手掌扣在吳瑕頸後,託著她後仰,一時鬆懈了緊繃的身體,剛才被咬痛的地方也被柔和的輕吮撫慰。

彷彿世界上只剩下她與他兩人,其他一切都遠離。她的感知也只集中在這方寸之間,聽到他低喘的聲音,嗅到他清淡的煙絲冷香,觸到他溫熱的唇舌。

後仰的角度太大,脖頸都要這段,呼吸間互相攫取氧氣的爭執令人有些窒息,然而酥麻的電流從與他接觸的區域,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整個人躺在他懷裡,失去力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感到自己身上的人鬆懈了力氣,被遮蔽的光源也恢複些。

吳瑕睜開眼睛。

周弈屈腿坐著,吳瑕橫躺在他身上,後背抵著他的大腿,被他的手臂托住。光線晦昧,他垂眸看著她因呼吸尚未恢複而張開的唇瓣,水光瀲灩。

吳瑕不知道接個吻而已,心跳的速度怎麼會這麼快,氣喘咻咻,連力氣也被抽幹,好像做過劇烈運動。

周弈抬手,食指墊在她頜骨下,拇指捺住她的臉頰,掌心的薄繭輕擦她頸下細膩的肌理。明明是充滿力量感的手掌,手背諸多青筋,此刻的撫摸的力道居然這樣溫柔,她一時只想到天長地久。

“周弈。”

“嗯?”

“說點什麼吧。”她想聽他開口說話。

“你想說什麼,我在等你開口。”

吳瑕一怔,斟酌片刻,挑起話題。

“我今天上午跟媽媽大吵一架。她很生氣,我也很生氣。”

缺氧太久,她可能尚未清醒,否則不會提起這樣難言的話題。

“媽媽覺得她有義務為我的人生做打算,我不喜歡她安排我的未來。她廢了很大力氣,才為我介紹了今天的相親物件,我不識好歹,一巴掌就搞砸了。”

吳瑕睡醒後陸續收到姨媽舅媽的微信訊息,苦口婆心勸她向王夢道歉,舉例論證王夢為了這場相親廢了多少功夫,比如託了很多關系,送了許多禮,甚至放棄了工作上升職的機會,只為叫領導開心,能幫忙搭線。

周弈將蓋在她身上的外套掖入她肩下,“一廂情願的好意算不上好意,只是一種負擔。”

吳瑕應了聲,咬唇片刻,嘆口氣,“算了,不說了。”

“怎麼?”

“就是不想說了。”

“我聽著呢。”

“不是。只是覺得表達太多負面的情緒這件事,既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又平白給別人讓別人煩心。”

周弈搖頭,俯身靠近些,低聲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這麼難過。”

包容、耐心的,與他平時的模樣截然不同。吳瑕鼻尖陡然泛酸。

“是......是因為我媽媽......她覺得我很不好,可她是媽媽呀。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輕蔑我,我不在乎,只有她不行。在她眼裡,我貪圖享樂,沒有任何理想志氣,沒有出息,不思進取,只應該找一個‘條件好’的男人,依附他,取悅他,來換衣食無憂的生活。”

吳瑕一開始的聲音近乎低喃,不知何時提高音量,因為感情無可抑制。

“她不在乎我為什麼喜歡漫畫,不在乎我畫了什麼,不在乎我有多少讀者,賺到多少稿費。她只知道這份工作不正經、不穩定、不體面。”

這些話叫王夢女士來聽,一定會大吃一驚。

“她不知道我在第一份實習時受了欺負,所以才抗拒職場,她不知道我花了多久才走出這種恐懼,她不知道我找工作只是為了體驗不一樣的人生,薪資、發展前景、是否體面,那些只不過是附加條件。我不要做任何一種前途的奴隸,我只想探索自己的人生到底有多少種可能。這些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