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無頭蒼蠅似的根本不知該如何討夫君喜歡,以為多往他身邊湊湊,他就能多看我兩眼,可最後他反而更厭惡我。我身邊的丫鬟幫我出主意,讓我做些手帕香囊之類的東西送給沈業,他就能明白我的心意。

香囊手帕做好了,我根本見不到他的面,只好讓下人給他送過去,他看都不看扔出門,我又不死心開始偷偷做寢衣,用最細密的針腳縫了一個多月。

寢衣還沒做好,就到了我嫁入王府一年的日子,我滿心歡喜讓廚房做了一桌他愛吃的菜,叫下人去書房請他。

下人回來了,沈業沒來。

下人小心翼翼說明原由,沈業說明日亦是孟妃入府一年的好日子,孟妃又受了風寒需要陪伴,就不來我這兒了。

心口隱隱作痛,傷心的滋味真不好受,他平時不見我就算了,這麼重要的日子他也不見。我獨自吃了飯,把剩下的菜賞給幾個丫鬟,坐著發呆時瞧見沒有繡完的寢衣,忽然就不想繡了。

也是從那一日起,我不再喜歡沈業。

我想推開他,他始終不肯放手。

我說:“從我決定離開你的那天起,我就沒想過回頭,我從來沒後悔喜歡過你,可不是所有人都會在原地等你,沈業,你怎麼對我的我沒有忘記!”

“那如果我說,我早就喜歡上你了呢。”沈業垂下頭,不複剛進門時的意氣,他把我擁在懷裡,下巴搭在我的肩上輕聲道,“還記得那年冬天陪太後去溫泉嗎,有一夜下了大雪,雪積了四五寸,我去巡查行宮佈防,看到你和幾個小宮女在院子裡打雪仗。你玩得頭發身上都是雪,冰天雪地也不怕冷,笑得那麼開心…也許就是那一瞬間,我心裡有了你,也許是更早。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你是宋錚送來的眼線啊,是有可能要了我命的人,我怎麼能喜歡你呢。”

我恍惚記得有這麼件事,那夜的大雪實在罕見,我一時興起拉著宮女陪我玩,玩到興奮時沈業剛好從走廊經過,我遠遠看到他一直瞪著我,還以為他嫌我太鬧騰。

“從那之後我總想見你,你卻不再來找我了,我只能不斷找藉口才能見你一面。”

“是怕孟妃吃醋嗎?”我說。

他微微點頭,抱著我的手臂收緊:“採瑤和我相識多年,對我深情意重,我不想讓她傷心。可是阿言,我也是真的喜歡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欠你的都會加倍補償給你。”

我簡直哭笑不得,我喜歡他時他恨我討厭我,等我死心不再期盼他愛我時,他又自己朝我走過來了。

此時此刻,他亦如我一般嘗到了愛而不得的滋味。

可我心裡的人,早已經不是他。

看到他因為我這麼難受,我本應該高興,可是我一點都笑不出來,只覺得心酸,臉上濕漉漉一片。

我曾經那麼期盼他能多在意我一些,期盼能在他心裡有一席之地,我穿著嫁衣進王府時懷著少女最懵懂最單純的心思,渴望著有個屬於自己的家,渴望能和夫君恩愛長久。

哪怕我知道他第二日就要娶側妃進門,我亦是滿懷著對美好愛情的憧憬和他拜天地,挽著手臂喝下交杯酒,我帶著喜悅和羞澀看喜娘為我們各剪下一縷頭發收進錦盒,從此我與他結發成為夫妻,生死相依。

我想起我第一次見沈業時,他在前廳和我爹還有哥哥說話,賜婚的聖旨已早早送到王府和相府,我爹讓我去和沈業見個面,我知道自己即將嫁的人就是他不由羞紅了臉,守著剛學的規矩跟在哥哥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對他行福禮。

起身時沈業虛扶了我一把,待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臉時整個人懵在原地,心撲通撲通亂跳,彷彿要從胸口跳出來。

他輕聲喚我“五小姐”,我只顧著看他的臉,後面說了什麼我一個字都沒有聽清,沈業見我呆愣的模樣笑了起來,盡管笑容極淺,還是讓我為他淪陷。

我把這些告訴李長季時,他笑話我被美色迷了心竅,打趣道:“看來你對他是一見鐘情啊。”

初見他時太過美好,好得讓我以為婚後的生活也是這個樣子。

沒想到現實給了我當頭一棒,新婚當夜美夢被撕碎,留給我的只是一地破敗。

我用力推開沈業,一字一句告訴他:“沈業,我們沒可能了,我不會跟你走的,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你沒法只娶我一個人,我在這裡過得比王府好,天寬地廣自由自在,我不願回到牢籠裡去了。”

沈業浮起一絲苦笑,他說:“我來之前打聽過了,李長季在你這裡,你之前跟我說過你和李長季是從小到大的朋友,你說你對他沒有男女之情,這些都是騙我的吧?你不想跟我走,是因為李長季對嗎?”

在我來西涼之前沈業就已經知道李長季的存在,也知道我會偶爾出門和李長季喝酒,他知道我對李長季有救命之恩後也沒多說什麼,只讓我多注意,別被旁人知道。

我後知後覺才明白,他之所以這麼大度,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我跟誰在一起玩都無所謂,哪怕對方是個男人,他心裡只有孟妃,唯有孟妃才能牽動他的心。

我脫口而出“不是”二個字,不是我不在意李長季,而是有沒有李長季,我都不會跟他走。

沈業的肩膀鬆了下來,眼裡有了一絲溫度,不再是冰冷的模樣。

我側首不願直視他,視線順著他的肩膀劃過,卻在他身後看到了李長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