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周美人見我時多有不敬之意,我因懶得和她爭執能讓就讓,她卻變本加厲,居然打我身邊的掌事女官,跟打我的臉有什麼區別。

我雖然手疼,心裡還蠻痛快,懶懶道:“不教訓教訓她,她還當我是包子。等著瞧吧,她去找陛下可有得鬧呢,最近宮裡立後的風言風語多了,宮裡比她家世好又受寵的無非就是我和孟採瑤,孟採瑤有兒子父親又有兵權,她自然不敢招惹,就來找我煞性子,覺得我母國遙遠無人撐腰她就可以出言不敬。一個美人身邊的丫頭也敢打我的人,我倒要讓她知道好歹。”

我力氣不及男人大,可自幼鄉下長大身體結實,又在西涼獨自生活一年多連弓都能拉得開,使足了勁一巴掌下去,也夠她受得了。

豆蔻憂心道:“她要真是去找陛下添油加醋告狀,娘娘可要想想該怎麼應對。”

我道:“放心吧,我有辦法。”

次日晚飯時分,沈業來了芙蓉殿,他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閉口不提我打周美人的事,我亦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和往常一樣跟他吃飯聊天。

吃過飯坐在視窗納涼,天還亮著,我拾起小籃中茶杯大小的竹繃繡起來,沈業在我對面看書,時不時瞟我一眼,磨蹭了快有兩刻鐘。

他終於忍不住道:“你昨天打了周美人兩巴掌?”

我放下竹繃朝他笑:“你都知道了?”

沈業道:“昨日晚間她哭哭啼啼來延英殿,說你大庭廣眾之下對她大打出手,絲毫不顧及她的顏面,還出言威脅她,鬧了許久。”

我歪頭道:“她這麼委屈,你昨晚留她在延英殿安慰了吧。”

言下之意便是沈業用另一種方式補償了她。

沈業耳邊染上一抹緋紅,辯解道:“沒有,我讓她回去了,答應她會給她做主,一個人的話不可以盡信,所以來問問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把昨日的事一字不差地說給沈業聽,他越往後聽眉頭蹙得越深,不滿道:“她還好意思來告狀!”

我平聲靜氣道:“若只是沖撞我兩句,我或許還能忍,可她動輒就要打人,還以下犯上打我宮裡人,沁馨可是你給我的,不知她是不是也不把你放在眼裡。她打了我的人,我當然要打回去,且她言語輕賤西涼,有徒惹戰火之意,我斷斷不能容她如此。”

“平日聽到有人嚼閑話,說周美人愛體罰下人,我還以為是下人做事不盡心受罰,埋怨兩句也是尋常,沒想到她竟一點悲憫心都沒有…”沈業不悅道,“她身邊的丫頭更沒分寸,仗勢欺人到如此地步,她連沁馨都敢打,更不知明裡暗裡欺負了多少宮人。”

我舉起茶盞放在唇邊假裝喝茶,默默看他的反應,沈業深思片刻後道:“朱義。”

朱義從外間進來,站到一旁等沈業開口。

沈業道:“周美人身旁的宮女以下犯上,主子有錯不勸阻還火上澆油,打發她去掖庭做苦力。”

我手臂支在案幾上撐著下巴巧笑倩兮:“犯錯的奴才罰了,主子打算怎麼發落呢?”

沈業隔案以指背蹭我的臉:“你有什麼主意,說來聽聽。”

我搖頭笑:“我可不敢,一氣之下打了周美人還怕你來找我算賬,要是再罰她,怕你心疼。”

我重新拿起竹繃繡上面的花,剛繡了幾針豆蔻就來勸我:“天暗了繡花傷眼睛,這香囊明日再做吧,娘娘右手腕上的膏藥剛拿下來,也該好好休息。”

沈業忙牽過我的手在燈下摩挲,知道我是怎麼閃到手腕後露出奇怪的表情,又指著竹繃問道:“怎麼想起做這個,給誰做的?”

我故意把香囊藏到身後不讓他看,只抿嘴笑:“拿不出手的小玩意兒,不告訴你。”

沈業心領神會坐到我身邊:“那我就等著收東西了,無論好壞來者不拒,要是手疼就過兩日再做,我不急。”他握著我的手腕輕啄,低聲道:“是不是怕我怪你打周美人,才使出送香囊的小花招?”

不料盤算被看穿,我回眸看他:“如果我說是呢?”

“是也不要緊,你願意為我花心思,比送多少香囊都讓我高興。”沈業故意頓了頓,“心思很要緊,香囊也是要送的。”

我順勢靠在他肩上,無聲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