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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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沈業也沒罰我,他只對我說讓我明日好好跟著崔尚儀學禮數,我便知道明日我是非學不可了。
我知道沈業對我的縱容不過是愧疚,我若是再不知好歹等他真正厭惡我,李長季和我,誰都不會有好下場。
第二日崔尚儀來時我已坐在案幾前等她,崔尚儀很滿意。
崔尚儀步態平穩身姿輕盈,行禮的姿勢很好看,我學著她的樣子,帶了些笨拙懶散,雖和她差得遠,但好歹也有些嬪妃的樣子。
她教我如何服侍皇帝用膳就寢,不同場景該如何向皇帝行禮,遇到不同位份的嬪妃時又該用什麼禮數,走路不可急奔轉身幅度不可太大,吃飯不能總夾同一道菜…這些瑣碎的事整整教了兩日,比王府裡的規矩可麻煩多了,最後我實在記下不來,只能讓崔尚儀記在紙上。
這時候我突然想起在她眼裡我是不該認識中原文字的,我掩飾道:“西涼和中原前朝時便有貿易往來,西涼也有不少中原客商,父王說我們幾個姐妹雖是女孩,但也要多識字,所以簡單的中原字,我是識得的。”
要真說起來,我的字大部分是李長季教的。
鄉下有學堂,但學堂裡都是男孩,我娘親跟在嫡母身邊時也認識幾個字,她幫嫡母算賬管家,久而久之就會了。我小時候娘親買了幼童啟蒙的書教我識字,什麼《三字經》《千字文》都讀過,然而再深奧些的,娘親也不懂了。
李長季知道我識字後還挺高興,他說高門大戶的女孩都有閨學可上,我在鄉野還能識字實在難得,後來他發現我也不過識得千百字時覺得這可不行,買來筆墨教我寫字,慢慢地我抄完了一整本《千家詩》和《蒙求》,我雖然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麼意思,但我也因此認識了很多字。
一想起李長季我就不想說話了,我怕我在宮中待得太久忘了他,我怕他也忘了我,我怕侍寢的那一天真的到來,我怕李長季以為我會重新喜歡沈業…
我這麼一想心裡就難過得不行,眼淚吧嗒掉在了桌子上,倒嚇了崔尚儀一跳,她小心翼翼道:“公主…您無事吧?”
我抹去眼淚,笑著對崔尚儀說:“沒事,我只是有些想我父王,以前在家的時候,父王親自教我讀書寫字,現在離家幾個月不見父母,有些想親人了。”
崔尚儀說:“公主遠離故土前往中原和親,為的是兩國的子民,公主既然想念家鄉,不如微臣教公主幾首思鄉的詩吧。”
崔尚儀寫了幾首詩放在我面前,我照著抄一句她就唸一句,等她唸完所有詩句,我也全部抄完了。
她把這些詩一行行譯給我聽,我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索性對她道:“我妹妹康米娜來中原的時候,也是尚儀教的她規矩嗎?”
崔尚儀聞言愣住了,她神色哀傷,好像在回憶什麼,她說:“康婕妤確實是奴婢教的。”
我說:“不如尚儀告訴我一些妹妹的舊事吧,她雖已不在了,可我還是想知道關於她的事。”
崔尚儀躊躇一陣還是答應了,她坐在我面前,緩緩道:“康婕妤剛入宮那陣也是和公主一樣,病了有半個月,太醫說是水土不服,半個月之後就好了。奴婢奉旨教她禮儀,她學得可不如公主快,下跪時也常常踩裙子,她還跟奴婢說為什麼中原人的衣裳要做成這麼麻煩的樣式,跑跑跳跳一點都不方便。康婕妤光是下跪行禮就學了三四天,奴婢急得不行,先皇只給了奴婢半月時間,這哪裡耽誤得起…後來奴婢要教她中原字,她說她也會寫中原字,最後不過寫一些連四五歲的孩童都會寫的字,奴婢笑得不行,康婕妤彷彿是要爭口氣一般,到底在紙上寫了個不簡單的字。”
“什麼?”
崔尚儀提筆,一筆一劃寫出來讓我看,我看完鼻子又酸了。
是言字。
我倆剛認識那會,她一時興起問我我的名字怎麼寫,我在紙上寫給她看,她歪歪扭扭照著描了半天,最後只寫出來一個言字。
她說其他兩個字太難寫了,尤其是卿字,好像兩個耳朵中間夾著一個踢腳的人,她只能寫出這個字來。
我笑得俯身猛捶桌子,康米娜見我笑她不肯服輸,硬是要原模原樣描出卿字,我枕著手臂看她認真的勁頭收起了笑意,等啊等啊,她反倒把筆擱下了。
我把紙拿起來看,上面赫然出現一個碩大的墨團,她不知筆順不知結構,只會照貓畫虎,最終寫了個四不像出來。
這下我真的忍不住笑了,她怎麼這麼可愛,可愛得讓我說不出話只想盯著她看,我看她噘嘴生氣的樣子只好哄著她,跟她說我先教她一些簡單的字,只要學會簡單的字知道怎麼下筆,不管什麼字寫起來便都輕而易舉了。
我唯一沒想到的是,我的名字還沒學會,她就去中原和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