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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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鍍金領針?”雲枝嫿隱隱有些印象,便更加疑惑了。
“是的,在前廳的收納盒中放著,你是跟我一起去取還是在這等一會?”
“我和你一起去吧。”她太想知道具體是什麼樣子的鍍金領針了,轉身看了眼角落裡默哀的姜叔,對柯訣交代道:“我跟著工作人員去拿下東西,你看著點姜叔,我怕他身體會出現不舒服的症狀。”
柯訣邊點頭邊回應:“好,你去吧。”
前廳離告別室有一段距離,路過一段草坪時設了一條石頭腳印的小路。雲枝嫿褪去了以往的高跟鞋,換上簡約又舒適的平底鞋,踩在上面的時候有些神遊。
工作人員將這枚裝在盒子裡的鍍金領針呈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回憶如潮水般湧來,這是大學畢業時,學院贈送的畢業禮物,很珍貴。
“嫿,你的領針歪了歪了,快過來我幫你扶正。”何佳玥招招手,仰著大笑臉迫切讓不遠處的雲枝嫿過來。
校園的標誌性建築前,綠樹成蔭,花壇邊,領導和老師在最前面坐了一排。班裡的同學們都穿著統一的學士服,畫著精緻又上鏡的妝容,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既興奮又傷感的笑容。
雲枝嫿抱著向日葵花束與何佳玥面對面站著,不料花束裡搭配的尤加利葉太過於修長,蟄了下何佳玥的額頭,她假裝氣急敗壞地搶走了雲枝嫿的領針,並排別在了自己身上。
柯音拍著何佳玥的肩膀打趣道:“我看你不是想幫忙,純純打劫來的。”
何佳玥對著她們扮了個古靈精怪的鬼臉。
攝影師架好相機,抬頭看看快要曬過來的太陽,火急火燎催促道:“快快快,一會太陽照在臉上,有曝光和油頭滿面的風險,咱們趁快站好位置,將美美的畢業照給拍了吧。”
雲枝嫿一聽要拍照了,開啟手機前置相機似問似答:“我的帽子沒歪吧。”
“都美著呢。”
打扮洋氣的攝影師大聲喊著:“一、二、三,茄子!”這一刻,所有人的表情凝固成永恆,鏡頭捕捉到的不僅是畫面,更是四年青春的縮影。
畢業照上,鍍金領針在雲枝嫿的左側領上熠熠生輝,高矮不一的身高,乍一看上去像錯亂無章的星星點綴在畢業照上。
她飄飄然的思緒被工作人員拉回:“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雲枝嫿的視線從手裡的鍍金領針落到工作人員的臉上,微怔了片刻後說了句沒事。
折返回告別室的途中,雲枝嫿在走廊的轉角處無意中瞥見姜琛的背影,一米八幾的身高,指間夾著一根快要燃到指尖的煙。她原本以為他是來看笑話的,轉身時看清他眼睛裡的紅血絲和尾部的泛紅,不由地愣了愣。
他踩滅煙,開口問:“你媽真沒了?”口吻是毫不客氣的質問,帶著一絲不敢相信。
雲枝嫿表情淡淡地仰視著他,眸子映照出疲意,“所以你滿意了?”
很平靜的一句話,卻不知怎麼又惹怒了姜琛,“我滿意什麼我就滿意,你這話說出來就好像是我拿著刀光明正大把你媽捅死似的。”他拉住雲枝嫿手臂的那隻手非常用力,彷彿無數細針瞬間刺入她的面板,肌肉不由自主地繃緊,每一寸都傳遞著被束縛的不適。
她剛準備掙脫,一雙大手用力將姜琛鉗制住自己胳膊的手甩開,頭頂傳來柯訣惡狠狠的語氣:“理她遠點。”
“行,我不動她。”姜琛的目光落在柯訣身後,左顧右盼道:“我爸呢?不會人死了還在那依依不捨地流鱷魚眼淚吧。”明明他心裡也五味雜陳的,可說出口的話卻跟淬了毒似的。
孟女士自從和姜叔在一起後,一直對他都盡心盡力的照顧,其中讓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大冬天他騎著電瓶車載著朋友去兜風,再加上那段時間甲流盛行,他毫不意外地中槍了,夜裡發起了高燒。
當時姜叔帶著雲枝嫿去拜訪一位老中醫,家裡就他和孟女士兩個人在家,是她單槍匹馬揹著他前往醫院就醫,這些姜琛都記得,只不過他過不去心裡那關。
如果接受孟女士的好,他又要如何去面對死去的母親,既別扭也擰巴。
雲枝嫿望著悻悻離開的姜琛,沒聽見柯訣在一旁問自己疼不疼,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幫她輕揉了很久的手臂。
歸途的車上,外面的雨停了,骨灰盒在雲枝嫿的膝頭持續散發暖意。後視鏡裡,殯儀館的煙囪仍在吞吐雲絮,那些飄散的塵埃裡或許還裹挾著孟女士操勞的痕跡。
失去至親的落差和失意,讓這段難捱的日子恍若一場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