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廊裡低頻共振著環境音效,雲枝嫿站在門口接待來觀展的來客,她疲於迎合什麼宣傳效應,平時逛進來的不是陰差陽錯的有緣人就是固定的合作夥伴,今天卻出乎意料地來了很多人。

她隨機抓住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子問:“你好,我想問問你是從哪裡得知我們畫廊今天會開展的。”

“好像是你們畫廊裡負責展示策劃的一個實習生,之前在社交平臺當過主播,她向粉絲們透露過自己最近在忙什麼,後面有人來過這家畫廊,便在直播間分享了一些心得,瘋狂進行安利。”

“社交平臺當主播?”雲枝嫿心裡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她怎麼也想象不出來向朝盈的內向性格怎麼做到在直播間遊刃有餘的。她又告訴自己,這是別人的私事,不要刨根問底。

雲枝嫿注意到一位很有意思的老者,他戴玳瑁眼鏡,手持放大鏡貼近畫作,彎著腰邊欣賞邊點頭,鏡片反光在畫作上游弋如考古探針。

她在他身後站了很久,他才意識到,不僅沒有被人發現後的侷促不安,還胸有成竹問道:“姑娘,這幅畫是不是英國那位著名畫家的佳作?”

“前輩真有眼光,正是他前幾年的新畫作。”

彼時,雲枝嫿與他聊得正熱乎,突然那幅牆上掛著的睡蓮畫作前紮堆了越來越多的人,她見情況不太對勁,移步上前檢視。

一群人眾說紛紜,雲枝嫿眼中閃著困惑,她隔著兩三人望去,著山本耀司套裝的女人站在最前面掀起擾動空氣的渦流:“這最下面標明的年限,怎麼這麼像小孩子的年齡啊。”

“天吶,不會是表面在經營一家光鮮亮麗的畫廊,實際是個人口/販賣中轉站吧。”

“你們看,它旁邊那幅殘酷的骷髏頭,地上還飛濺了幾滴血的形狀,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畫出來的。”

枯草上只要燃起一點火苗,便會隨風欲燒欲旺,一旦種下懷疑的種子,生根發芽至矇蔽住人的眼睛,像牆頭草那般倒戈。

“不是吧,這家畫廊挺正規的啊,我和朋友之前一有時間就會來陶冶情操,怎麼會幹出這種事。”

“畫廊的主理人還說不靠宣傳,這不心口不一,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她自己不出面進行宣傳,但我在社交平臺上看到過她這裡的實習生在直播,其中就故意暴露過這家畫廊的具體位置。”

“你這麼說就更詭異了,為什麼要這樣偷摸著宣傳,不會真是私底下幹了違法的勾當吧。”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猜測,雲枝嫿在心裡嗤笑著這些人的說法,有這麼天馬行空的想象能力,不去當藝術家真是可惜了。

“主理人好像還是個女的,她人呢?我們想要為那些小孩和家長討要個說法!”

“就是!快出來,別裝死!”

人群裡義勇填膺,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不屈與憤怒。叫喊聲承載著共同的訴求,此起彼伏,頃刻後整齊劃一,回響在畫廊裡。

對於突如其來的莫須有指控,雲枝嫿的眼神如同寒星,她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透露出準備迎接挑戰的姿態,既不退縮也不過分緊張。

“你們空口汙衊我的畫廊在做違法買賣,那麼證據呢?”她環視了一圈在場的各位,聲音沉而有力:“如果拿不出證據的話,我完全可以告你們誹謗!”

那位著山本耀司套裝帶頭起鬨的女人站了出來,伶牙俐齒地再次指出:“那我想知道,你這個年限是什麼意思?還有你那些古怪陰森、荒謬詭譎的畫作,真的不是反人類的嗎?”

被她這麼一說完,其他人都有些瑟瑟縮縮的,一想到牆上那些眼睛盯著自己,渾身毛如悚然地貼近離自己最近的人。

雲枝嫿的神色微動,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諷刺:“那你覺得詹姆斯·恩索爾和金·多蘭的怪誕美學都是反人類咯?”

“人家那是什麼等級的藝術家,你又是什麼等級的藝術家,怎麼能夠相提並論?”

雲枝嫿聽得這話,淺淺地笑著,不疾不徐自謙說:“我確實算不上什麼高等級的藝術家,但這畫廊裡的作品大多數都是國內德高望重的老藝術家們的藏品,亦或者是商業作品,難道你要把他們都一一得罪個遍?”

對方反而順手牽羊,幽幽瞥她一眼,轉冷道:“你不著急解釋我最開始問得那個年限的意思,卻在這將德高望重的藝術家們拉出來當擋箭牌,到底是意欲何為!”

“難道是想轉移我們的注意力和話題不成?”

雲枝嫿當然不會慌,她沒做過的事,任憑別人怎麼掀起波瀾她都能踏實地站在這片土地上,沒做過的事,憑什麼要自亂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