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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極冗長,維格斯坦第在裡面表演——人在操行政治的時候,就會變得極其擅長變化。一會他圓滑溫和,一會他恐怖威嚴;這會兒他輕聲細語,那會他激情澎湃。我們都需要和平——哪一處的發展不需要平和,哪一處的生産不需要貿易?他循循善誘,咄咄逼人道:我給諸位的是最好的建議,事實會證明,任何不理智都將導致災難。
她玩自己的手指,聽殿後有人經過,嘀咕著:
……太陽公主如何啦?
——還是沒睡著,殿下累得不行,睡了。現在給侍女帶著……
她撲哧一聲笑了,雙手抱在腦後,‘哎呀’地嘆了口氣,靠著石牆。她沒見過太多小孩,但是——這個孩子!太陽公主!哈!
——你在這傻笑什麼呢?
有人問,她回頭,見會議廳的門開了,中途休息。隔著這點門縫仍能看見裡頭的觥籌交錯,辯論熱烈,不過她眼前這個女人的神色是疲憊和冷漠的。她用手扶著額頭,走出門,到臺階邊,深深呼吸,撩起額前的頭發。她看著。
“心情不好?”她在後邊問:“聽說你打了勝仗——九個月不見了,來和你塔提亞姨聊聊……”
她回頭看她一眼,神色黯淡冰冷,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疲倦。她搖頭。我不想談,她說。她聳肩:沒關系。
很正常——打仗,本來也沒什麼好談的……
她點頭,又回過頭,夜風吹起袍子,讓塔提亞回憶起夜間的房屋內,也閃爍著這樣深沉的藍光。太陽公主——不,要她說,應該是什麼深夜公主,海洋公主……藍光持續不斷地墜落在她眼睛裡……那小怪物的眼睛不動地看著風鈴旋轉。
她不反應!她笑道。其餘人憂心忡忡。)
深海公主……
“那孩子怎麼樣?”那人吸了口氣,回過頭問她。她眼睛一亮,湊近她:“你還要不要參加會議?”她搖頭:“我的立場堅定,在場與否都一樣。你有什麼提案?”她頓時揮手,拉開步子;原諒在雲中穿梭,她指著前方:“正好,厄德裡俄斯睡了,孩子還沒有。我帶你去看看。”她猶豫片刻,最後點頭,什麼也沒說。
兩人下樓梯,進入庭院中。
——這花園還是這麼大。她聽她感慨,在這辦公,有時都要穿過好幾個……
她嘿嘿笑:你不喜歡吧,小工作狂。她沒有否認。沉默彌漫,花木落葉,灑在池塘中,漂浮層霧影,走過一條石路,她忽然開口,說:
我覺得打仗讓我失去控制。她走在前面,聞言回頭,看見她目視遠處,眉頭緊蹙,雙手合在一起。又是沉默,許久,她再度開口:我好像變得不一樣了。更不冷靜,像在賭馬。但是不停地賭,停不下來。兩人對視,塔提亞笑,安多米揚努力闡述那感覺,幾分迷茫:她感覺她很冷靜,但停下來後手背上血管暴出。她覺得她是清醒著做決定的,但那半夢半醒的感覺伴隨她直至現在。
“但是我知道怎麼贏。”她最後說,平靜自己的吐息,像她口中所說的那樣,抿緊嘴唇:“我知道我一定要贏。”
塔提亞聽著,最後一個花園已過,臥房就在面前。
這樣就夠了。她輕快道,笑了笑。
二人走近,那房間裡傳來歌聲:睡吧,睡吧,親愛的寶貝。海波寧靜,月影漂浮,正是為你熟睡……她說:就在前面了。她點頭上前,長袍起伏,由是步伐很大。
門關著,兩個士兵站在門口,見了她們二人架起槍。
不準入內。
——嘿,是我呀!塔提亞!我都不行嗎?
她指著自己,又悻悻放下了。確實,她是什麼?危險人物。她呢?她指安多米揚,士兵搖頭。她沒辦法,只好叫她走,轉頭,看見她已站住不動了……門管著,窗戶開著。她黏在那,一動不動,側臉看去,目光凝固。
“看什麼呢?”她問,也側過頭,便見到了:還是那麼好笑!那孩子,就是不睡,頭還抬不起來,被侍女抱著。侍女已很痛苦,疲勞了,她仍皺巴巴的幹癟的臉上卻閃爍著那對不合比例的大眼,綠色在黑夜中不清晰了,只有那深藍沒入夜色,清醒,清醒著——不知疲倦,一縷月光照耀,那藍光驟現魔力。
……你……
安多米揚喃喃。
——小安多米?
塔提亞說。她抬起手指,手臂顫抖。
——安多米揚!
她叫道,伸手去扶,但那身體忽然倒下,沉重如石,沒了一點力氣,一絲掙紮——向下。她紮住腳,安多米揚的黑發蔓到草地中,周圍的聲音遠去,迷濛的藍眼中,只有那藍光閃爍。那是她清醒時的最後一眼。
她暈了過去。